雅加达那边某家兄弟单位的仓库被烧了！？

　　而且还是因为没有拜码头烧香，被那些“老乡”硬生生冲进去烧掉的！？

　　杨兑坐在副驾驶坐上，眉头紧缩，努力地消化这个让他大为震惊的消息。

　　他知道出海的华夏企业处境远比在国内危险的多，诸如《战狼2》里面的那些情节层出不穷，像非洲、中东、和巴基斯坦这些局势不稳的地区，时不时地出现一些不便显著于新闻的事件就更多了。

　　但这是在东南亚！

　　在他这种00后外贸人的固有认知里，“华夏官方”这四个字在海外的含金量十足，东南亚这边虽然经常出些幺蛾子，而且各种各样的腌臜遍地都是，但总体来讲，东南亚这边无异于华夏后院的那个澡堂池子……脏是脏了些，但却是淹不死人的。

　　然而大华国贸某家兄弟单位的仓库被烧了，烧了整整一夜。

　　占地足足一万多平，那么大一个仓库，连带着里面的货物就这么没了（真实案例）。

　　而且还是长着同样面孔的人干的。

　　说实话，哪怕是一家大型的华夏民企遭遇这种事，他都不会像这样震惊……他知道那些形形色色的“老乡”从来不是什么善茬，也知道这些人不远千里出海，求的本来就是钱财。

　　可是，一家国企背景的企业，而且还是窗口性质的平台，麾下的仓库竟然遭遇这种事情。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为什么不报警！？”

　　不知道为什么，杨兑此刻全然没有心情扭头去看后排那两副被包装的严严实实的油画，而是皱眉盯着正在认真开车的苏晚凝：“或许你们直接报警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如果请领事馆的工作人员介入，结果肯定不同！”

　　他很清楚爪哇那些警察的尿性，但却相信华夏领事馆的震慑力。

　　在他们这些00后的认知里，祖国内部的毛病虽多，但是生来强大。只要不是你理亏，但凡当地的领事/大使馆工作人员出面，就鲜有得不到完美解决的。

　　事实上，与很多人以为的不同，华夏驻各国的使馆工作人员，每天都要协调处理很多与华夏公民、华夏企业有关的事情，乃至案件……杨兑后世在那家企业工作的两年时间里，更是亲眼目睹了不下于四次与他们公司有关，甚至是与他们公司下游供应商有关的沟通协调和处理工作。

　　使馆人员面对爪哇方时，那温和而强硬的态度让他记忆深刻，而最终的结果也让他感到很满意，于是下意识地，便生出一种“华夏使馆无所不能”的印象（也是真事）。

　　苏晚凝闻言，侧头扫了他一眼，在确定他那副由衷疑惑的表情并不是在调侃取笑之后，扭回头去，沉默了十几秒后，语气平静地宛如一汪死水：“使馆那边在收到求援电话后，第一时间便介入了，但效果……并不理想。”

　　结合实际，杨兑哪里不知道她说的“并不理想”是什么意思？

　　当下难以置信地叫了出来：“怎么可能！？”

　　车速不知不觉间地降了下来，苏晚凝看了他一眼，轻轻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不说过么，外贸从来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商业行为，尤其是对于我们这些国企背景的窗口企业来说，更是如此。”

　　微微顿了顿了，苏晚凝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萧瑟：“说来说去，还是我们的实力太弱了。”

　　杨兑不知道她嘴里说的“我们”是指什么。

　　却清晰地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憋屈和愤怒在胸膛里蔓延开来。

　　他们这些在信息大爆发时代长大的00后，很多都有着极为割裂的人格和价值观。

　　他们可以在网上用最刻薄和愤怒的言语破口大骂国内的种种破事……但决不允许任何一个外国人在网上说华夏的半点不好。

　　他们可以用最杠精、最摆烂的姿态去应付自己的领导，甚至可以用最恶毒的语言在私下里编排自家公司的不是……但却绝见不得自家企业在那些趾高气昂的国外人面前受辱，更加见不得那些二五仔背刺自家人。

　　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

　　我骂，可以；你骂，不行。

　　我怼它，可以；你欺负它，不行。

　　这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朴素情感，不以你的身份地位和微观立场为转移……与更早时代出生的人不太一样的是，00后鲜少有真正的恨国党。

　　………………

　　“为什么会这样！？”

　　杨兑烦躁地把车窗摇到一半，然后摸出烟来点燃。

　　穿越至今三个多月，他越来越感觉到两个时代的不同。

　　有些不同，虽然让他不习惯，但却并不讨厌；但有些不同，却让他很不舒服。

　　苏晚凝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因为他摇上窗户在车内吸烟的行为而不满，又是沉默了几秒钟后，这才淡淡说道：“我以为你知道的……国与国不相为谋，利与力而已。”

　　“华夏如今经济羸弱，于爪哇而言，利之一字实在是稍显不足；”

　　“之前几年之所以情况还不错，无它，抗美援朝的影响犹在，外加几百年的宗主国余威而已。”

　　“但是这一切，随着中美蜜月期的结束，以及去年那艘货船的影响……情况大不相同了。”

　　杨兑有些懵逼，他不知道苏晚凝口中的“那艘货船”指的是什么。

　　不耻下问地追根刨地一番，知道是怎么回事后，心中愈发浓厚的憋屈感让他差点发狂。

　　瞥见杨兑这幅恨不得立马暴走的表情，出乎意料，苏晚凝看向他的眼神反而柔和了许多：“好了，不要把情绪发泄在这些无用的地方……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愤怒也无济于事。”

　　说着，苏晚凝想了想：“按照陶泉今天透露出来的信息分析，林先生那边之所以急着加快跟我们的合作进程，是因为这边华人的处境不太妙……我和我爸对于东南亚这边的实际情况谈不上多了解，所以，我想问问你，你觉得他透露出来的这些信息，有几分真，几分假？”

　　受限于大华国贸的国企背景，不管是公司其他华夏职工还是苏晚凝父女，接触到的信息都比较狭窄，而且是经过一定程度过滤的，所以论及对东南亚这边实际情况的了解程度，还是杨兑来的最高。

　　杨兑闻言，认真思考了起来。

　　如果换做是以前，那么他大概率只会打个哈哈，然后敷衍过去，甚至会选择性地进行一些对他有利的信息诱导。

　　但是现在的情况有些不同了，雅加达那边出了这档子事，用屁股想想都知道那些社团就算再无脑，也不至于傻到直接对一家国资背景的窗口企业干出这等激烈举动的程度。

　　很明显，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是有人指使。

　　而指使的人是谁，估计就算是个傻叉都能猜得出来……那些社团，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一群依附于本地上位者的打手而已。

　　所以，既然是一致对外，杨兑就算再自私，也干不出敝帚自珍这等无耻的举动来。

　　“我觉得，陶泉今天透露出来的信息，应该大体不假……准确的说，是七分真，三分假！”

　　足足三分钟，杨兑才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哦？”

　　苏晚凝有些诧异地看了杨兑一眼，想了想，干脆把车停在了路边：“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足足三分钟的思考时间，这货不太像是随意糊弄自己的样子，因此她也认真了起来。

　　杨兑将手上那支只吸过一口，却已经缓缓燃到过滤嘴处的香烟丢出窗外：“七分真，那是因为据我了解，大马那边的NEP（新经济政策）一再延续，而且本地倾向性越来越强，导致当地华商的日子越来不好过；”

　　“加之东南亚各地近两年来对于华族的态度越来越不友好，诸如林先生这些侨商和华商，的确有向海外转移资金资产，规避动荡风险的硬性需求。”

　　苏晚凝想了想：“有道理……那三分假呢？”

　　历史从来都是一个不断轮回的死循环，她对东南亚如今的实际情况虽然了解的不算深，但是对于这边过去几百年的历史，却是研究过的。

　　杨兑深深吸了一口：“别忘了，那位林先生并不是本家，而是一个旁支而已，而且还是一个负责白账的旁支；”

　　“一个合格的白账先生，不会傻傻地只完成本家交代的资产转移工作的……这个行当油水很丰富，但同样的，这个位置既遭人妒，又遭人惦记……尤其是在这个大转移时期，就更招人眼红了。”

　　“所以，他一定会在这个资产转移过程中做点文章的……最起码，要把成绩做的漂漂亮亮的，这才能保住他的地位。”

　　苏晚凝想了想，有些疑惑：“做点文章？做什么文章？”

　　杨兑自信地笑了笑，然后一指后排的那两幅油画：“既然能用油画攒善庄，那么那位林先生自然不会只包下一名画师而已。”

　　“只不过呢，画师与画师是不一样的。”

　　“有的画师，只会画油画；”

　　“但另外的一些画师，尤其是有世代传承的画师，画的东西就未必是油画了！”

　　苏晚凝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倒抽一口凉气：“你的意思是……？”

　　杨兑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然后点了点头。

　　目光却开始有些凶戾起来……

　　——————

　　PS：祝大家五一快乐，堵车只堵六小时。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