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的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我却被爸妈的悉心照料夺去了玩的自由。

　　我的一天从早上吃妈妈准备好的早饭，坐爸爸的车上学开始，到晚上八点二十顺着妈妈的期望早早睡觉结束。

　　我是个好学生，乖孩子，但十二岁的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

　　于是，过早睡着的我，就在床上玩。时辰早时，我就半跪着对着床侧的墙壁，借窗户里漏出的月光玩手指“皮影戏”，猫狗老鹰苹果等等，我都擅长，一双手影把他们演得惟妙惟肖；晚些，房间里暗下来，我的手指就被我单独挑出来，化成两位剑客，分别立在由膝盖撑起的被子上，如临峭壁，而对面就是死敌。对峙，对峙，对峙，他们突然爆发起一场决斗，黑暗中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在我眼前闪过，两位剑客都是高手，决斗自然旷日持久，往往在我睡着前，决不出个胜负。

　　我总是在第二天起床时，边被妈妈摆弄着穿衣，边好奇昨晚两位剑客的胜负，然后坐上爸爸稳当的小汽车去上学，重复好孩子的一天。

　　终于，在其中一个八点二十，我得到了剑客的胜负结果。

　　那是个下雨天，傍晚放学奶奶照例来接我，我坐在电瓶车后座的雨衣下面，低着脑袋，看着腿边划过的雨滴，失去前方视野的我，贴在奶奶的背上，猜测着自己到了哪。

　　小区门口？公交车站？离家倒数第二个红绿灯？

　　我一次次撩起雨衣，确认自己猜测的正确与否，我很喜欢事情能得到这样快速的反馈，不像剑客决斗，结果像是个迷。

　　我想着想着，奶奶的车停下来，她催促我下车，给小跑着的我递上一袋杂七杂八的零食，里面通常有海苔饼干，八宝粥，鸡蛋糕之类的过时玩意。

　　今天，袋子里是我最喜欢的金枣，我回到家，像是被什么人赶在身后一样，急匆匆地上了书桌，边吃边做作业，一直等到爸妈回家吃饭。

　　而后的事情，我记不清了，奇怪的是，童年的回忆中关于爸妈与自己相处的日常，我几乎都记不清了，吃饭，睡觉，散步，聊天，下棋，我几乎都记不清了。

　　八点二十分，我就上了床。

　　同过去一样，我与自己做着游戏，消磨时间以期睡眠的到来。

　　月光照进来，打碎了房间的平静，这却是一种补缺。

　　似乎是晚饭吃多了，或者是什么别的原因，我很快就睡着了——在手指决斗的游戏之前。

　　在那一天，那个梦来了。

　　我走在上学的路上，很快就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因为在平时，我通常坐在爸爸的小轿车里，今天一切显然是反常的。

　　我明白，这是一个梦。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印证了我的想法。

　　我走到巷子里，看见两名手指模样的剑客正站在巷子的头尾两处。他们由食指和中指组成，在食指和中指连接的末端长着诡异的脸，我看不清他们的五官，一切都是朦胧的。

　　这是一个梦，我想。

　　突然，剑拔弩张的气场从两根手指中间传出来，他们几乎同时启动，瞬间在巷子的中间完成了一场决斗——左边的剑客赢了右边。

　　他们的速度很快，墙上瓦片呼楞楞掉在了地上。我知道自己的脸也因为他们的移动而抖动着，但我感受不到。

　　这毕竟是梦，我想，我知道。

　　胜利者的食指跪在失败者的连接处上，似乎表达出一种骄傲来。

　　这时巷子的尾部走出了一个人，我看得清楚，那个人的脸上没有五官，那只是一张脸，一张空白的脸。

　　“今天，你见到输赢了。”

　　“我的左手赢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说的话，只是知道自己说了话。

　　我更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话。

　　这毕竟是梦，我想，我知道。

　　“我知道你在好奇。我是上帝。”

　　“？”

　　“。”

　　“？”

　　“从今以后，你的梦将会改变现实，它将带有一种特殊的预示性——现实将发生与你的梦相反的内容。”

　　“你可以做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你有这个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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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受！”

　　我醒过来，满身冷汗，心脏快要跳出我的胸膛。

　　脑子中的空白如一张网缠住了我，我都快以为自己醒不来了。

　　那空白中，我张不开口，想说接受，却被迫沉默。

　　话说出口的一瞬间，我就醒了过来。窗外依旧是黑的，隐隐传来虫叫声与风声，我听着听着，平静下来。

　　在一片漆黑中，我觉到手上的异常，低头一看，我的双手如梦中一样缠在一起，一手压着另一手，结果却与梦中相反——右手压在左手之上。

　　这个梦可信吗？现在的我知道，当时却是懵的，并且没有太当回事，天亮时，我的一天就同往常一样开始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没有再做过梦。

　　直到有一天，我梦到了一条锦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