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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千岛湖(上)

梦里,梦外 老草cy 5238 2024-11-13 19:04

  千岛湖的实习,对我们旅游管理专业来说,是比较重要的。

  重要的不是学习内容,而是实习这样的形式。

  我讨厌实习,讨厌出了门还要做这样那样的任务。出门就该是为了阳光,绿树,成片的草丛和零星的花朵,飞在太阳底下的蝴蝶,成群趴在告示牌上的蜜蜂——总之不该是为了任务。

  梦又会从我的潜意识出发,来到我的夜里,大概是这样的。

  不过我先得说说我的大学专业。

  我选专业的时候完全没动脑子,倒不是筛选的过程没动脑子,而是填专业的时候完全没想。高考完之后我还看了不少的专业信息,学校信息,甚至做了一些笔记,可是临填志愿时,我就完全乱来了,哪个看着顺眼又符合我的分数,我就填哪个。

  最后,如抓阄般地,我来到了大学,学起了旅游管理,一门在几年后就被我们大学取消的专业。

  无论如何那时我是不知道专业后来的事情的,虽然在念了一两年书后,已经发现了自己不喜欢旅游管理这个专业,但是对于旅游,我还是有十足的热情的。

  实习也算是旅游吧,至少对我来说是的——我完全没管什么任务。

  “明天要带什么东西不?”方脸的声音从我的床帘外不太清楚地传进来。

  “你把那几张老师说过的表格打印下,然后带只笔就行。”

  “哪几张啊?你发我一下。”

  “你要不别去了,什么都不知道。”我半开玩笑地说。

  “鹤爹,鹤爹,你就发我一下。”

  “得得得,等我一下。”

  方脸再回寝室的时候,我已经快睡着了,意识模糊之间,我好像已经来到了千岛湖。

  明艳的太阳底下,几座小岛错落在水面上,更远处是一望无际的水,太阳与风配合着绘出一幅波光粼粼的湖面画境。

  视角是俯瞰的,我清楚地记得,连带着飞翔的感觉一起,太阳晒在我背上的感觉也那样的真实可感,风从耳边吹过,发出库库的声音。

  我的身下一排青年正骑着车,有人高歌:

  难离难舍想抱紧些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如孩儿能伏于爸爸的肩膊

  谁要下车......

  刺耳的声音在那之后响起来,忽远忽近,忽大忽小,慢慢盖过了风声。

  “李鹤,李鹤!”

  “嗯......?”

  “七点半了,起了起了。”

  我翻过身去关掉自己的手机闹铃,又要睡过去。

  “李鹤!李鹤!七点五十了,我先走了,你快点吧。”

  我匆忙起了床,胡乱洗漱后吃了两口前一天剩的面包,一口水下肚后,人就坐在大巴上了。

  千岛湖在杭州的另一头,是为建水库而成的人工湖。水库建成后,大坝将江水上游拦截成一个巨大的湖泊。崇山峻岭淹入湖中成为大小岛屿,共1078个,故名“千岛湖”。

  我得承认,我喜欢那里,但我要把千岛湖单独挑出来说的理由,不是千岛湖本身。

  “鹤,你帮我看看黄芳坐在哪,我没戴眼镜,看不清楚。”

  “在最后一排。”我往后瞄了一眼,一下就看见了黄芳,那个辩论队的一辩,女神级别的同学。

  方脸冲我比了个ok,头靠窗户就睡去了,那张方脸在玻璃旁有节奏地颤动起来。

  我顺着玻璃看去,大巴旁边并排开着另一辆大巴,那大巴上面有一个格外灰色的身影,太阳斜着打在大巴的玻璃上,我看不清那人的脸,却清楚地知道,那是陈霜。

  那一抹灰色,精致而透亮,与这个世界上的黑与白不同,陈霜看起来就是那样恰到好处,灰色。

  千岛湖很快就到了,路上我不住地往窗外找寻着另一辆大巴,找寻着陈霜,时间很快就过去。

  “张老师?”我对着身前的背影轻声嘟囔,刚到了目的地,就见到了熟人。

  张老师戴着鸭舌帽,低头走在陈霜他们班级的前面,似乎没听见我喊他。

  方脸下车就是一根烟,在人群中点了火就抽,身边的女生都默默地窜逃开去。

  “鹤,我上个厕所,你帮我拿一下包,我肚子不舒服。”

  方脸扭头就走,我把他的包甩在了一边,那时我只想着找张老师,好久没见他,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他。

  “张老师,张老师!”我穿过自己班级的队伍,走到动科院班级的最后面喊了两声,却还是没人理我。我想着直接过去找他,却听见带头的老师喊开了:“所有同学往这边靠拢,我们就在这个三号码头上床啊,这个,大家注意安全,班长关注一下每位同学,不要有人掉队啊,昂,这个,我们走吧。”

  动科院的班级动起来,面前码头刚到了一艘双层的船,那船明显是仿着古时的样式做的,显出些古色古香来,却又叫人觉得不太和谐。张老师的脑袋消失在船入口红蓝相间的下屋檐里,跟在后面的是那一抹灰色。

  方脸在队伍将走时姗姗来迟,我们一班人也终于上了船。那天天气不算好,漫天的淡灰色云彩里偶尔露出一角阳光来,似有似无地在水边划过去,又没了踪影。千岛湖的岛可能真有上千个,大部分都是翠绿的,如镶在金属器物上的玉石,叫人应接不暇。

  我却没好好欣赏那宜人的景,心里满是张老师和陈霜,以及昨天的梦。张老师一定能给我这段时间的梦一个解读,我当时这样想着。

  于是下了船,我就加快脚步赶上了张老师的队伍,心里却突然生出些困惑:心理老师为什么会在动科院实习的队伍里?莫非这千岛湖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情况,需要心理老师做“战后”心理疏导?

  狼人,泰山,野猪王......我的脚步慢下来,乱七八糟的怪物形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赶紧甩甩头,接着往前走。

  快到队伍的最前头时,我又慢下来,这次是因为陈霜,那一抹灰色在我眼中不断放大,不断靠近,有个声音在我脑海里响起来: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

  声音戛然而止,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鼓足勇气,我选择性忽略了陈霜,直直往张老师那走过去。

  “同学们看,这座岛上多生这样的水杉,我们之前讲过的侧颈龟就爱住在它的附近,同学们可以自己多观察观察。”

  “张老师。”我走过去轻拍了一下正讲着话的他。

  “欸,你好,你是?我好像没见过你。”

  “张老师?我是李鹤啊,之前找你咨询的李鹤,我们还加了联系方式的,你看......”

  “不好意思同学,有什么事一会儿再说吧,我还要带学生呢,”张老师皮笑肉不笑,脸上的表情叫我觉得陌生。

  “同学们再看这边,这是千岛湖最常见的猿类,叫......”

  在他的讲解声与学生的喧闹声里,我的脚步慢下来,逐渐被甩到了队伍的末尾,我走回去,回到自己的班级里。

  “鹤,干嘛去了?”方脸又点上了一根烟。

  我推开他,避开从他那吹来的风,“没干嘛,走两步。”

  翻开通讯录,不知为何,我下意识想找小学同学,张哥。

  可那显然是不存在的,那会我连手机都没有,这聊天软件也未曾问世,我不会有他的好友,可张老师,又让我想起那个张哥,他们长得太像了,似乎张老师就该是长大后的张哥。

  我找到了张老师的聊天窗口,最近一句是张老师发的:“哦哦,那记得告诉他原理,让他早点断了心中对应的欲望,时间久了,人是会被欲望反噬的。”

  :张老师?

  我这样发了一句,看着手机走了一路,直到登上可能是去下个岛的船,也没等到他的回复。

  “同学们往这边走,我们接下来去体验环岛单车,大家注意观察景区的各要素,结束之后我们要写分析报告,大家跟紧队伍。”

  我下了船,发现自己回到了大巴车的旁边,而动科院班级坐的船接着往前开去,与我们分道扬镳,我望着在逐渐灰暗下去的天空下的双层仿古船,那蓝红相间的颜色也一点点灰了下去。

  “鹤,好像要下雨啊这天气。”方脸嘴里又是一根烟,总走在他身后的我算是受够了。

  “别抽烟了行不,全给我吸走了,你亏不亏?”

  “得得得。”方脸的语气轻飘飘的,我有些生气,正想发作,却突然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我的梦。原来这个梦影响现实的点是天气,真是怪事一件,之前还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我们还是骑上了单车,小雨已经下起来,抱着些许侥幸心理或者冒险精神,大家如我梦中一样,排好了队伍就上了环岛路。

  这方面我总爱争先或者争后——要不骑在最前面,让别人都跟不上我,要不挂在队伍的最后,让自己看不见别人,那样才骑得畅快。

  我顶着正变大地雨滴,卖力蹬着自行车,身后传来声音:“鹤,等等我。”

  我哪还想管那个烟鬼,带着耳机自顾自循着梦里的路前进。

  耳机里响起梦中的旋律:

  难离难舍想抱紧些

  茫茫人生好像荒野

  如孩儿能伏于爸爸的肩膊

  谁要下车......

  眼前的路弯曲着向前延伸,视力可及的尽头,是梦里灰色的岛屿。

  雨下大了,如下坡的水一样滑落下来,所有人都成了落汤鸡,大家各自就近找着避雨的地方,一直等到雨停才回去。

  每个人的身上都快湿透了,队伍只好先回了酒店。我是全班湿得最透的——我实在骑出去太远了。耳机里的歌早已换了,我的脑子里陈奕迅的歌声却挥之不去,“如孩儿能伏于爸爸的肩膀,谁要下车。”

  是啊,谁要下车呢,雨大了,不得不下车避雨罢了。

  我与方脸住一间,洗澡的时候他终于没法抽烟了,我也难得吸不上他的二手烟。

  :张老师?

  我的消息就这样孤零零地挂在那里,没有任何回复。楼下响起成群结队的脚步声,酒店的隔音不太好,我依稀听见有人对话的声音。

  “什么啊,天气预报明明说今天是晴天的,要是知道要下这样的暴雨,谁来实习啊!”

  “是啊,真讨厌,刚刚的松鼠习性我还没记完呢,你写了没,一会儿借我看看。”

  “别管这报告了,咱洗澡去,我都湿透了。”

  ......

  声音逐渐远去,消失。我一个转身起了床,简单擦了下身子,换上一套干净的衣服就往楼下跑。

  电梯上,上天还真让我撞到了张老师,我直接在他面前举起了手机,“您看,我给您发消息来着。”

  他摘下湿漉漉的,镜片上带着密密麻麻水珠的眼镜,抬眼看看我,又看向手机,额头上皱出五六条抬头纹。

  “抱歉啊同学,这不是我,你是不是记错什么了,你要找什么老师?我看看我认不认识。”

  “我......”我突然看见了电梯角落里的陈霜,正笔直地站在那里,她灰色的裙子下摆上沾满了污泥,颜色比刚来时更灰了一些,“我可能搞错了吧。”到嘴边的话不知为什么被我咽了下去。

  我同他们一起上升,陈霜站在我身后,我靠在电梯的侧边,而她在最里面的角落里,那位很像张老师,或者说与张老师一模一样的老师就站在我的旁边。

  电梯门开了,老师走了出去,回头开了口:“陈霜,三点半带同学们下楼。”

  “好的,李老师。”

  “同学,我姓李,”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大步走了出去,“再见。”

  电梯继续上升着,我闻见青草的气味,门开了,陈霜擦着我的肩膀走出去,侧身看了一眼我,冲我微微点了点头。我匆忙地回之以微笑,却没赶上她视线移动的时机。

  “再见!”不知哪来的底气,我大声地喊出来这句话。

  电梯门关上了,门外传来同样大声的一句:“再见。”

  我的心里乱七八糟的,差点忘记出电梯,得亏保洁阿姨拉着酒店清洁的小车进了门,我才回过神来。

  张老师......李老师?

  还有老张,他们究竟是谁?

  眼前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幻觉般瞬间消失,我来不及看清它。

  “谁?!”

  我慌乱地快步走回房间,房间里的烟味竟让我觉得安心。

  “你又去哪里了?”

  “没去哪。”我坐在自己的床边,心不在焉地说。

  “你今天不太对劲啊?奇奇怪怪的。”

  “没什么,就是头有点晕,可能没睡好。”

  方脸突然笑起来,我转头看他,只见他捧着手机打字,即使他没在抽烟,我也看不清他的五官,更不知道他在乐些什么,我也并不关心他在乐什么。

  我只想洗个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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