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人，你尚未知晓身旁的怪物究竟是什么，却执着于满足内心的欲望……”
美杜莎安娜将小猫托至肩头，让蛇发一根根弹出与陪伴许久的妮蒂亚做着测试反应能力的游戏，双手捧起清水，擦洗着身体表面的淤伤痕迹。
她似乎对维克多的说辞毫无兴趣，从心底便认为这一切都已经无法改变。
“那可真是遗憾，本以为我们能达成一些初步的共识……”维克多摊手表示无所谓，他不相信安娜真的愿意待在此处，与一只将死的老猫作为城里人的仆从。
“为表达诚意，我可以破例先提供一个初步的契约，例如解开束缚你成长的咒语仪式。”
“那我会变成一个真正的怪物，离开吧。维克多·格奥尔格，若你想进入吉尔玛城，只需表明人类的身份……但这不一定是好的选择。”
安娜对魔鬼的蛊惑毫无反馈，她侧头看着肩膀上与蛇发打闹的短毛猫，眼神满是温柔与眷恋。
或许这只短毛猫，便是美杜莎唯一的寄托……
维克多当然猜到这点，但他不屑于对一个充满诱惑力的灵魂做如此卑贱之事，明知需付出的代价，用以改变命运的决心，灵魂痛苦无比的挣扎，这才是魔鬼最渴望的东西。
魔鬼点点头，不再赘述关于契约的事，他迈开步伐向着洞穴外走去：“我有一种预感，你会很快改变主意……三天之后，我会再次拜访。”
安娜毫无反应的神态，让维克多感觉有趣，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拿到这颗矛盾的灵魂，至于那座吉尔玛城？管他呢，在没有一个确定的身份与立场之前，魔鬼暂时不会考虑进入。
仅是肉体被消灭也就罢了，如果意识被抓住，分割出的部分虽不会影响本体，但被囚禁的滋味可不会太好受。
沿着来时的方向，维克多回到蒸汽机车托马斯的位置，看着杰米等人诧异的目光，只能摊手解释。
“我被袭击了，海上人可不好打交道，刚才你们也听到山体的动静了吧，那就是他们对付外乡人的态度。”
“没有明智的墨洛尔人会主动靠近充满毒素的海洋，唉。”杰米老脸流转一抹失望，只能无奈摇头拿起自制的简陋工具维修托马斯，这一次旅程虽是无比精彩，但……也他妈精彩了，让人无法接受。
捣鼓火车之际，杰米探出个脑袋：“先生，如果我们无法从海上人的手里获得帮助，或许应该……”
正在海岸边挑选黑曜石的维克多，自然是明白杰米尚未说完的话：
“我承诺你们会安全回到瓦尔德拉达，如果实现这契约的过程需要将岛上的人杀光，我也会毫不犹豫这么做。”
杰米艰难点头，他很想相信维克多，但始终心中有些隔阂，从原因来看，三名锅炉工本就不用掺和此事，老实给奥文多家族铲煤炭扔入锅炉，也能安稳过十几年的日子。
“先生，如果需要我们做什么，请一定吩咐，您遵循最初的约定，我们也想活下去。”
“嗯……或许你们能在附近捡拾一些细小黑曜石，放在车间里。”维克多捏起一块黑曜石，锋利硬脆的岩石在微弱阳光中泛着光芒，像是一颗闪耀的水晶。
“我不太理解，但会做的。”
“嗯，明智的选择。”
杰米让一名同行者跟在维克多身后，捡拾着细小的黑曜石。
名为比尔的年轻人一路都很沉默，用外套包裹着黑曜石一路前行，在手指不留意间被锋利石片划出一道口子时，依然保持着沉默。
“你没有痛觉？”
先生的询问，让比尔神态有了些许变化，他看着血流不止的食指，摇摇头说：“习惯了。”
“这不是一个好的习惯，沉默如金，但因疼痛带来的嘶吼是一种释放，压抑太久会让人发疯，变得偏执狂躁。”
“我没有这个资格。”比尔摇着头，将盛满黑曜石碎片的外套放在地上，撕开线头敞开的亚麻内村，简陋给食指打了个结。
血浸染了发黄的内衬布条，而比尔也毫无畏惧与正在观察的维克多对视，目光毫无波澜，如死一般沉寂。
“比尔，如果我要你的命，你的价码是多少？”
比尔知道维克多有些奇怪，他低头略微思索一番，给出一个无比卑微的回答。
“我有两个妹妹，还有病重在床的母亲，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这辈子不用考虑该怎么找下一顿食物，不用两个半大女孩共用一条布巾，嫁给比她们大几十岁的糟老头，这就是我的价码。”
“如果我要一个确切的数字呢？”
比尔默然摇头，蹲下身子提起盛满黑曜石碎片的外套：
“我不知道，但您给我的一百三十六金镑，足够让她们上个体面的学校，我再攒些积蓄也能准备些合适的嫁妆，找个体面人过日子。”
维克多略微思考些许，他食指燃起一团火焰：“如果你是超凡者，当然能让你的家人过上体面生活。”
“但我并不是，我只是个给锅炉送煤炭的劳工。”
死寂目光，说明比尔对这充满诱惑力的提议并不在乎，他继续说道：“先生，如果您认为我是拖累，会干扰之后离开的行动，我接受这种命运……
没有谁会可怜妓女的孩子，死在任何地方都太正常了，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一笔买命钱，送到克里比街十七号楼的凯伊手里。”
“买命钱……呵呵，有趣的说法。”维克多莫名笑了，他看着死气沉沉的锅炉工，心中浮现一个有趣的念头。
既然魔鬼是改变命运的使者，自然要给所有人平等的机会。
“当然，这是一笔合理的买卖。”维克多先是从“裤裆”里掏出一口袋金币，他确实没有墨洛尔通行的字纸货币了，这些金币还是在布雷拉王国弄到手的应急物件。
“根据当前的金镑汇率，这三公斤黄金可以兑换800金镑，这是你的买命钱。”维克多又取出一张纸，表面满是繁琐古怪的花纹。
左手黄金，右手契约书，魔鬼的笑容很是微妙。
“而这，就是你的契约……签下它，我能保证你的家人从此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但你的生命，将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