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妈妈走后，李岩把四十平米的出租屋收拾得干干净净。

　　小丫趴在地板上画画，蜡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爸爸，你说等下有会有很多阿姨来吗？”小丫仰起脸，蜡笔还抵在腮帮子上。

　　李岩蹲下来擦掉女儿脸上的蜡笔印：“是啊，爸爸要找个人帮忙打理烧烤摊。”

　　“哦……”

　　他看了眼手机，群里已经有十几条未读消息，都是确认下午面试的。

　　茶几上摆着李岩连夜准备的简易合同和烧烤摊宣传单。

　　他特意去打印店做了彩印，虽然花了他五十块钱，但想到这是新生活的开始，便觉得值当。

　　门铃在下午两点准时响起。

　　李岩打开门，走廊上已经站着三位女士，后面还有脚步声传来。

　　“李老板好！”打头的短发女人嗓门洪亮，“我是佳佳妈妈，群里第一个报名的！”

　　她身后戴着眼镜的斯文女子轻声道：“我是圆圆妈妈，这是我女儿圆圆。”小女孩害羞地躲在妈妈腿后。

　　第三个是位身材娇小的年轻妈妈，怀里还抱着个婴儿：“婷婷妈妈，我晚上时间，我妈会帮忙带孩子……”

　　不到十分钟，李岩的小客厅就挤满了人。

　　七位单亲妈妈加上四个孩子，让原本就狭小的空间显得更加拥挤。

　　小丫兴奋地在大人腿间穿梭，很快和几个小朋友玩到了一起。

　　李岩站在茶几旁，手心微微出汗：“感谢大家今天过来。我先介绍一下工作内容……”

　　他刚开口，门铃又响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门口。

　　“还有人？”佳佳妈妈数了数屋里的人，“群里不是只有七个说来的吗？”

　　李岩疑惑地打开门，一阵浓郁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赵莉莉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站在门外，墨镜推到头顶，红唇微张。

　　“李岩，我……”

　　她的视线越过李岩肩膀，看到满屋子的女人和孩子，表情瞬间凝固，“这是在开幼儿园呢？”

　　李岩喉结滚动：“你来干什么？”

　　“拿我的按摩仪，上次落在这了。”赵莉莉径直挤进屋，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

　　屋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集在这个光鲜亮丽的女人身上。

　　赵莉莉扫视一圈，突然笑了：“哟，这是在相亲吗？李岩，离婚才几天就这么迫不及待了？”

　　“胡说什么！”李岩声音提高了几分，“我在招聘烧烤摊的员工。”

　　赵莉莉夸张地“哦”了一声，走到茶几前拿起一份合同：“日薪三百？李岩，你送外卖一个月才赚多少？该不会是……”

　　她意味深长地环视众人，“打着招聘的幌子干别的吧？”

　　圆圆妈妈立刻把女儿拉到自己身边，眼镜后的眼神变得警惕。

　　“你够了！”李岩一把夺过合同，“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

　　赵莉莉耸耸肩，从卧室找出她的按摩仪，转身对满屋子的人说：“姐妹们，好心提醒你们一句。这男人穷得叮当响，前天才离婚，今天就能开出这么高的工资？”

　　她冷笑一声，“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婷婷妈妈怀里的婴儿突然哭了起来，她慌乱地拍着孩子：“那个……李老板，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事……”

　　“我也是，孩子该睡午觉了。”圆圆妈妈抱起女儿，匆匆拿起包。

　　像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个接一个的妈妈开始找借口离开。

　　佳佳妈妈临走前还同情地看了李岩一眼：“李老板，要不你再考虑考虑工资的事？”

　　不到五分钟，原本热闹的客厅只剩下李岩、小丫，和角落里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女人——苏红。

　　赵莉莉得意地撩了撩长发：“看来大家都不傻嘛。”

　　她弯腰对小丫说，“宝贝，跟妈妈走吧，爸爸这里太乱了。”

　　小丫紧紧抱住李岩的腿：“我要爸爸！”

　　赵莉莉脸色一沉：“随便你！”

　　她转身走向门口，经过苏红时停下脚步，“这位姐妹，好心劝你一句，这男人连自己老婆都留不住，能是什么好东西？”

　　苏红抬起头，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样子，小麦色的皮肤透着健康的光泽，眼角的笑纹在说话时会轻轻舒展开来。

　　“我以前见过李师傅送外卖，下雨天他宁可自己淋湿也要把餐盒包好。这样的人，差不到哪去。”

　　赵莉莉像被噎住了，半晌才挤出一句：“随你便！”

　　高跟鞋的声音渐渐远去。

　　屋里安静得能听见时钟的滴答声。

　　李岩蹲下来抱住小丫，感觉胸口堵得慌。

　　他没想到赵莉莉会这样当众羞辱他，更没想到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应聘者会这么轻易就被吓跑。

　　“李师傅。”苏红轻声唤道，声音低沉却有力，“我们谈谈工作的事吧？”

　　李岩这才注意到她还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他准备的合同认真看着。

　　她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和牛仔裤，手腕上戴着一只老旧的男士手表，看起来像是男款的。

　　“你……还愿意留下？”李岩声音有些发哑。

　　苏红点点头：“我观察过了，这些合同和宣传单都是认真准备的。而且……”

　　她顿了顿，“我前夫也开过烧烤摊，我懂这行。”

　　李岩鼻子一酸，赶紧低头假装整理茶几上的文件：“谢谢。不过赵莉莉说得没错，我之前确实赚得不多，这个工资……”

　　“你既然敢开这个价，自然有你的道理。”苏红打断他，眼神坚定，“我不多问，只要你说话算话。”

　　小丫好奇地走到苏红身边，仰头看着她：“阿姨，你的手表好大呀。”

　　苏红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她轻轻抚摸小丫的头发：“这是我爸爸的，他……不在了，我戴着留个念想。”

　　李岩心头一热：“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

　　“没关系。”苏红笑了笑，眼角纹路更深了，“生活总要继续。对了，我看你的菜单可以改进，有些菜品定价太低，利润空间太小。”

　　李岩惊讶地看着她：“你还懂这个？”

　　“我说了，我前夫干这行的。”苏红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后来他赌博欠债，把摊子赔进去了。”

　　她站起身，个子比李岩想象中要高，“我可以帮你重新设计菜单，优化进货渠道，我知道几家便宜的批发商。”

　　李岩看着她粗糙却有力的手，突然觉得这间简陋的出租屋变得明亮起来。

　　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苏红的手掌宽厚温暖，握起来很有力：“合作愉快。不过……”

　　她犹豫了一下，“我有个请求。”

　　“你说。”

　　“我能预支三天工资吗？”

　　苏红的声音低了下去，“我房租到期了……”

　　李岩看着她泛红的耳根，二话不说掏出手机：“账号给我，我现在转给你。”

　　苏红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感激：“你……不怕我拿了钱就跑？”

　　“我相信你。”李岩笑了笑，“就像你相信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