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茶馆
天色暗沉,雨逐渐变得淅淅沥沥。
淇阳外,民夫们划着竹筏,或是直接在水中游着,陆陆续续的向淇阳个方向前进,要么回到城门附近的简陋竹棚,要么踏上梯子,进入淇阳歇息。
远处,立漕石碑已经被一堆民夫们刚制好的埽工围了起来,拿着工具舀出水的民夫也已经离去,被围起来的地方,积水尽数被排干,露出了湿滑泥泞的地面。
“按照这个进度,明天应当就能挖出立漕石碑了。”
站在竹筏上,许安淇借着内外高低差,被围起来的地方被他一览无余。
“只是,后续得想办法换个舀水工具了,现在的效率还是太低。”
民夫们大约花了一个时辰做好埽工,并把立漕石碑给围住,而又花了三个多个时辰,才堪堪排干积水,而这只是横竖不过数米的大小,便花了一天的工时。
不想办法提升效率,怕是要来不及了。
“还是有很多人不愿意服徭役啊。”
看着远处那些民夫逐渐变成小黑点,再消失在地平线上,许安淇有些沮丧。
若不是城内谣言四起,自己也不用如此被动,至少应征徭役的会多不少。
而现在,不是生活所迫,有得选的情况下,谁会愿意在一个传言里是傻子的水官手下冒着风险出城?
淇阳县城内,其实有些认得他的,知道一月前他已经不傻了,但谁又会冒着传言的压力,帮他澄清呢?
好在,明天立漕石碑被挖出来后,情况应该会好不少。
许安淇心中定了定,吩咐赵捕头撑筏回淇阳。
立漕石碑被挖出后,许多事情便能证明了。
在【堪舆图】上,立漕石碑是单独被标记出来的。
这个石碑,并非如前世那种桥前面写了名字的石碑一般,也并非《淇阳县物志》所记载的“长三尺,宽半尺,高五尺,六百年前水司所立,其上有碑文,风沙蚀刻,磨损严重,不知其详,只能分辨淇江二字”的石碑。
【堪舆图】上所标记的立漕石碑,是一面长一丈半,宽半丈,高两丈三尺的巨大石碑,而上面不仅有淇阳附近的山水舆图,还有名为“淇道”的河道路线图,以及许多古文。
可以说在这个封建迷信,并且有神诡妖灵精怪的世界里,这么个夸张的石碑,能说服无数人。
而围绕许安淇的那些谣言,自然也会被很大一部分的消解,毕竟这可是他派人专门挖出来的,谁还能说他许安淇不懂治水?!
不懂治水能让人挖出个这么大的石碑?怎么不见以前有人挖出来呢?
看着景色逐渐往后退去,许安淇的心思也是轻松起来。
......
稍晚,淇阳县内,各个茶馆酒肆人群攒动。
面对洪水的恐惧让人们下意识想要找些什么放松,因此,自淇阳封城以来,茶馆酒肆一类玩乐场所,可谓是赚得个盆满钵满。
“当时,那张老汉,脚一滑就要跌下水,周围人发现了都来不及,你们猜猜看,结果怎么着?”
一间茶馆内,众人围在一位面庞黝黑,五官却显得刚毅的布衣男人前,听着那人绘声绘色的讲着什么,但话才说一半,那人却停下来反问众人,引得许多人开始嚷嚷。
“哎,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就是就是。”
在众人催促下,那布衣男人很是满足,也是继续开口。
“就在那张老汉一条腿还搭在筏子上,而另一条腿已经高高扬起,就要跌下去时,说时迟那时快,一阵忽如其来的水浪,给那张老汉啪的一下,拍回了竹筏上,你们说,这神奇不神奇?”
“哇,这真的假的?”
“这也太巧了。”
“对啊,那张老汉还真是好运。”
“难不成,是河灵老爷显灵了不成?”
在那人说完后,众人听了皆是倒吸一口冷气,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起来。
见此情况,而那布衣男人也是十分满意,抬手示意众人继续听他说。
“我跟你们说啊,经历了这种神奇情况的,可不止张老汉,还有那坡三庄的吴二狗,雀子乡的周大贵,还有.....”
那人一一列举了好几个名字,在众人屏息凝神之际,他紧接着道:
“那些人可都经历了差不多的事情,你们不信,可以自己去打听打听。”
“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的事情,你怕不是在编故事吧?”
但这时,有人提出质疑。
那布衣男人并不恼怒,而是不紧不慢给自己从茶壶里倒了碗茶水,一饮而尽。
“我可把那些人的名字都说出来了,这位兄弟若是不信,随便找几个今日服了徭役的人问问便知真假了。”
“没错,他说的可都是真的,俺当时就在边上,亲眼瞅见那啪呼一下的水浪突然出现,给那周大贵打回了筏子上。”
“对对,俺也见着了。”
人群中,许多声音附和着。
“不可能,哪来那么巧的事?”
依旧有人不相信,质疑着。
“哪来那么巧?这位兄弟问的很有道理,那么巧的事,自然是没有的——”
布衣汉子不急不忙,又喝了一口茶水后,不待旁人催促,便继续道:
“就像先前有位兄弟说的一样,这些事呐,可都是河灵大人显灵了!”
“一定是河灵大人希望我们挖这渠,清这河道,所以河灵大人才会保佑那些要跌下水的人!”
语出惊人,人群瞬间沸腾,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
“说得通,说得通!”
“那这么说,还真是河灵大人显灵!”
“既然河灵大人希望俺们挖这渠,那之前传闻里的,许老二当水官是瞎胡闹,是假的吗?”
“有可能啊,那我们是不是,错怪许老二了,他要是不能治水,这河灵大人怎么会保佑那些人?”
“那么说,我们先前听的那些——”
“一派胡言!!”
就在众人惊讶于那布衣男人说的河灵显灵保佑人,并且对此进行讨论,慢慢延伸到开始反思之前听的那些传闻的真实性时,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却从门外传来,打破了这氛围。
众人看去。
一位尖嘴猴腮,穿着一身常见的麻布短衫,衣裳上有几个补丁,腰间随意系着布带子的精瘦男人一脚踹开了茶馆大门,肆意的打量着那说话的布衣男人。
“黄土生,你这一派胡言还真是哗众取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