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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法正使楚

龙兴汉中 作家qYDSNN 2378 2025-04-22 16:49

  关中烽烟已消弭月余。马腾按剑望着远处李傕大营渐次熄灭的火光,战袍在西风中猎猎作响。自春至秋,两军在此拉锯半载,终究因后勤不继各自退兵。此刻他眼底尽是疲惫,却又暗含不甘——那李傕郭汜祸乱长安以来,鸩杀大臣、劫掠百姓,如此逆贼若不除,汉室何日得安?

  退回雍凉地界时,旱魃肆虐的景象更添心头阴霾。本该金黄遍野的麦田,如今只剩枯黄秸秆在风中摇曳,龟裂的土地如同老人皲裂的手掌,连渭水都浅得能看见河底的鹅卵石。长史来报,今岁收成不足往年三成,粮仓中存粮堪堪支撑到开春。帐中烛火摇曳,马腾盯着舆图上的汉中郡,指尖重重落在那片标注着“沃野“的区域——张鲁据守汉中,虽自号“五斗米道“,却将治下经营得井井有条,粮草囤积颇丰。

  三日后,马腾使者带着二十骑踏入汉中盆地。他身着羊皮甲,马鞍上捆着精美的陇右织锦,怀中揣着马腾亲书的木牍。在阳平关前递上名刺时,守城士卒见其身后马队驮着数箱鎏金酒器,便知是雍凉权贵来访。张鲁闻报后,遣阎圃出城相迎。

  “我家主公与明公同沐汉恩,今李傕祸乱京畿,主公欲整兵再讨逆贼,不想天公不作美。“使者在宴席上推杯换盏,言辞恳切,“雍凉之地赤地千里,若明公肯借粮十万石,来年春暖必当重谢。“说罢解开木匣,露出匣中羊皮绘制的战马图:“西凉铁骑冠绝天下,主公愿以两千匹良马为质,待收复长安之日,必以黄金美玉相赎。“

  阎圃抚须沉吟。汉中虽富,十万石粮食亦非小数,但西凉战马素来是兵家渴求之物。他记得去年张鲁议事时曾叹惋:“若得西凉良马,我五斗米道军阵便可广增骑兵。“此刻目光扫过使者带来的马种图,见那战马四蹄生风,鬃毛如漆,确是良驹。再想马腾与李傕的恩怨,助其讨贼亦可彰显汉中道义,遂笑道:“贵使远来辛苦,粮草一事容我等从长计议。“

  次日,阎圃亲率仓曹掾查看汉中粮仓。松木架上的粮袋整齐如墙,新麦的香气混着陈粮的醇厚扑面而来。他屈指计算:汉中存粮可支三年,拨出十万石虽需动用部分储备,却能换得两千匹战马,于军备大有益处。更兼马腾若能击败李傕,汉中便可打通通往关中的商路,长远来看利大于弊。

  使者亦被请至马厩,查看汉中方面准备的粮车形制。当他看见匠人在车轮上裹着牛皮防滑,车厢底部铺着防潮的樟木板时,心中暗赞阎圃精细。双方在议事厅展开三日磋商,从粮食品种到交收日期,再到战马挑选标准,皆一一落于竹简。

  最终达成协议那日,阎圃亲手将盖着汉中印信的木牍交给使者:“烦请转告马使君,两千战马需得亲自过目,待粮草装车起运,我等便派马队随贵使西行。“说罢指着窗外正在装运的粮车,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重的吱呀声,“每车装粮二十斛,五百辆车刚好十万石,车辕上系着红绸,是我汉中送与盟军的吉兆。“

  腊月深寒,汉中盆地覆着三尺厚雪,阳平关城墙上的冰棱足有尺许长。马腾使者的车队离开两日,车辙印已被新雪掩埋,唯有辕门上悬挂的红绸还在风雪中飘摆,恍如一点未熄的火种。

  张鲁身着素色道袍,在议事殿中央的火盆旁踱步,青铜炭架上的松木噼啪作响,将他投在竹墙上的影子映得忽大忽小。

  殿中列席的皆是核心人物:阎圃捧着卷帛书,杨松按剑侍立,唯有法正垂手站在窗前,望着庭中被积雪压弯的青竹出神。自马腾借粮一事落定,张鲁便常召他参与机密,这位来自扶风的谋士虽加入汉中时间虽短,却因善谋地利、明辨时势,渐渐成了张鲁眼中的腹心之臣。

  “孝直可曾见过荆襄的雪景?”张鲁开口,“那里的雪不像咱们汉中这般凌厉,落在江汉平原上,倒像是给稻田盖了床素纱被。”他转身时道袍拂过炭架,带起几星飞灰,“但荆襄的冬日虽柔,人心却难测啊。”

  法正转身长揖,袖口拂过窗台上的积雪:“明公是说刘表?”

  张鲁走到挂满舆图的竹墙前,指尖划过标注“荆州”的朱砂区域:“我汉中虽据天险,却如置身狼群之间。”他忽然转身,目光落在法正脸上,“刘表坐拥荆襄八郡,带甲十余万,若能与我共守秦岭、汉水,便可成掎角之势。只是——”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从汉中到襄阳,需越群山,寻常使者往返需三月,若等开春启程,怕是要误了先机。”

  殿中寂静,唯有北风撞着殿角铜铃叮当作响。阎圃放下帛书,插话道:“孝直通晓楚地风俗,又曾在南阳游学,论起辩才谋略,确是出使的不二人选。”他望向法正,眼中含着几分赞许,“只是此去前路艰险,且刘表素以‘坐谈客’闻名,孝直需得备好三策。”

  法正却轻轻一笑,从袖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在下昨日已看过汉中通往荆州的路径,从褒斜道入蜀,转金牛道至江州,再顺长江东下,虽绕行千里,却可避过南阳张绣的军马。”他展开地图,指尖点在“襄阳”位置,“至于刘表——其人外宽内忌,好谋无决,但若以‘共取西川’为饵,以‘五斗米道安民之策’为引,或可说动他。”

  张鲁听得频频点头,忽然从案上拿起一方青铜印信:“这是我汉中的‘天师印’,你带着它去见刘表,便说我愿以汉宁太守之名,与他结为盟友。”他又指着墙角的木箱,“箱中备了蜀锦二十匹、五斗米道符纸百张,楚地贵人信巫鬼,这些或能派上用场。”

  法正双手接过印信,忽觉掌心微烫——这印信虽非朝廷所授,却是张鲁治下十万教众的信物。他抬眼时,正看见殿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一束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庭中竹枝上,积雪簌簌而落,露出底下未枯的竹叶,青得发亮。

  “明日卯时,我派二十精骑护送你到金牛道。”张鲁走到他身旁,声音低了几分,“此去若成,汉中便可南取蜀中、西连荆襄;若不成……”他忽然拍了拍法正的肩膀,“便说我张鲁盼着与刘景升共饮汉江春酒,也算不虚此行。”

  殿中众人皆笑,唯有法正将印信纳入怀中,目光落在舆图上蜿蜒的长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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