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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法正三策

龙兴汉中 作家qYDSNN 3461 2025-04-22 16:49

  冬雪裹着秦岭的雾气在城头缭绕,法正勒住缰绳时,青骢马的铁蹄正踏碎水洼里倒映的“汉宁太守“旗号。城楼上五色旌旗在雨中垂首,持符节的道童鱼贯而出,朱砂绘制的太极纹在素白衣袂间忽隐忽现。

  城头的角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法正拢了拢玄色儒袍,望着城门上“五斗米天师”四个鎏金大字,指节无意识叩击着竹节手杖。孟达按住腰间环首刀,刀镡暗青的铜环发出细响,他喉结滚动咽了口唾沫,眼底浮起战场厮杀时才有的冷光。

  “子初兄,这张鲁莫不是在城门挂了捕快招牌?”孟达突然嗤笑,手指点向城门两侧新刷的朱漆榜文。

  张公祺果然好黄老之术。“孟达抖落蓑衣上的水珠,青铜护腕磕在剑鞘上铮然作响。他望着城门内延展的青石长街,商铺檐角悬挂的桃木符在风中轻旋,药肆门前的青铜鼎飘出袅袅青烟。

  太守府前九级玉阶沁着水光,当值祭酒手持麈尾迎上前来。法正垂眸整了整鸦青色深衣。铜兽门环叩响三声,三重朱门次第洞开,紫檀香雾里传来环佩叮咚。

  张鲁的书房里,值夜的亲卫已经禀报过,那两个来自益州的士人在门口就缴了兵器,此刻正随着执事穿过回廊,脚步轻得像对月膜拜的信徒。

  “扶风法孝直,见过师君。“

  张鲁从云母屏风前转身,鹤氅广袖扫过鎏金博山炉。他伸手虚扶时,腕间五色丝绦垂落如瀑:“闻关中名士踏月而来,不想竟在雨雾迷蒙时得见。“语声温润似汉水环佩,目光却如终南积雪般清冷。

  孟达上前半步:“扶风孟达,见过师君。

  “寒舍简陋,幸有陈年蒟酱待客。“张鲁广袖轻扬,侍女捧来错金铜樽。法正接过酒盏时,瞥见屏风后影影绰绰的甲士轮廓。漆耳杯沿的蟠螭纹硌着指腹,他忽而轻笑:“巴山之雪,何当共话天下势?“

  暮色染透雕花槅扇时,八珍的香气已漫过青铜朱雀灯。张鲁解下芙蓉冠,任白发披散如雪瀑。

  “两位远道而来,可曾觉得汉中与关中有何不同?”张鲁搁下银钩,看着法正与孟达在蒲团上跽坐,青瓷茶盏在他们指尖流转。

  法正望着案上未燃的龙涎香,慢条斯理地开口:“关中多雾,汉中却有云。”见张鲁眉峰微蹙,他才续道,“雾障人眼,云却可乘风。”

  “两位且歇着,今晚月色正好,当浮一大白。”

  “天师可知,扶风有位术士。”法正的声音带着夜露的清冷,“他说汉中明月照着益州的山,山那边的鱼却总想游到汉水里。”

  “明月不偏不倚,”法正突然仰头大笑,惊起檐角栖着的夜枭。

  张鲁扶着雕云纹的朱漆栏杆,道袍上的二十八宿刺绣随夜风拂动,北斗七星恰从他肩头斜斜划过,恍若将天汉银河系于衣袂。法正握着半幅残破的竹制星图,图上用朱砂新绘的“荧惑入井”标记仍未干透;孟达则倚着廊柱,

  “子度可知,”张鲁忽然开口,袍袖拂过栏杆上的八卦砖纹,“井宿天区的云气已聚成‘离火’之象。”孟达抬头望去,西南天际的云翳果然如烈焰翻卷,月轮悬在“井宿”中央。

  “师君言‘以道治民’,但观当今天下,曹操破吕布收复兖州,刘备领徐州招豪杰;青州孔融,徒有其名罢了。豫州袁术,贪心惜利。而徐州又与曹操有杀父之仇,依我看,曹操收复兖州后,定会向徐州用兵。冀州袁绍和幽州公孙瓒也定会有一战,胜者统一河北,再南下中原。这乱世之中,单靠义舍施粥、符水治病,如何成得大事?”

  张鲁道:“自中平五年贫道入汉中,收编十万流民,分屯于褒斜、米仓、金牛三道。阳平关的‘义仓’已囤积粟米三十万斛,足够大军支撑三载。”他转身望向法正,孝直在扶风可曾听闻三脚耧车,如今已在汉水两岸推广,铁制犁铧深入土中三寸,亩产较中原旧法增三成。此等‘道’,岂在玄虚?”

  法正问道:“师君若胸怀寰宇,为何困守汉中?刘璋视天师道为眼中钉,数次遣兵来犯......”张鲁不答,从袖中取出一卷残破的羊皮地图,图上用朱砂密点标注的十九座关隘逐一亮起。

  “益州十九关,贫道已在关内布下‘五斗米道坊’,”今已取白水关,“单是各关内的义舍厨工、马夫、驿卒,便有三千人。他们腕内侧的北斗刺青,小如粟米,非沐浴时不得见。”法正心中一凛:“师君是要借刘璋的钱,养自己的兵?”

  法正指尖划过地图上蜿蜒的米仓道,目光灼灼:“汉中虽据天险,却如困于蛛网——益州沃土千里,钱粮甲胄十倍于我。若一味死守阳平、白水二关,刘璋只需三年便可囤粮百万,届时‘此消彼长’,便是我军困厄之时,我有上中下三策可解此局。”

  张鲁抚须而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北斗纹:“孝直与我心有灵犀。昔年高祖定三秦,靠的便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弱小者若不主动破局,终将被强者绞杀。”他忽然指向地图上的巴中城,“且说你的下策。”

  法正趋前半步,袖口拂过“白水关”标记:“下策便是‘空城计’——调回白水关七成守兵、上庸全部精壮,只留老弱病残虚张声势。主力三万急穿米仓道,十日之内必至巴中。”他指尖重重按在巴中位置,烛火在眼底跳动,“严颜虽勇,却驻守阆中,巴中仅有五千郡兵。我军若以弩兵开道,三日内可破城。届时西进梓潼,便能将吴懿的三万援军困在剑阁天险之外。”

  张鲁目光在“白水关”与“上庸”之间逡巡:“白水关地势险峻,留两千弩兵足以御敌,吴懿纵有十万大军,也难在月内破关。”他忽然抬眼,“只是上庸毗邻荆州,刘表若趁虚而入......”

  “荆州牧素无大志,”孟达插言,“且荆州士族派系林立无暇北顾。”

  法正点头:“正是如此。但此计关键在一个‘快’字——若吴懿察觉我军动向,弃剑阁而回援,我军兵力不足的劣势便会暴露。”他忽然从袖中取出半片竹简,上面画着米仓道的隐秘隘口,“可令工匠在米仓道铺设栈道,可使大军日行六十里。”

  张鲁沉吟片刻,指尖划过“葭萌关”:“若吴懿不攻白水,反从葭萌关北上呢?”

  “这就要看那吴懿有没有孤注一掷的决心了。”

  帐中忽有夜风穿帘,吹得地图上的“巴中”标记微微翻动。张鲁将竹简收入袖中:“中策又当如何?”

  法正退后两步,望向地图上的“永安”“江州”:“中策在于‘虚实相生’——遣能言善辩之士赴荆州,以‘割让永安、江州二郡’为饵,说动刘表出兵袭击刘璋东境。”他抽出腰间玉尺,在“剑阁”处画了个半圆,“我军则陈兵剑阁下,虚张声势作佯攻状,吸引吴懿主力。待刘表军叩击江州,吴懿必分兵东顾,此时米仓道主力便可全力扑向巴中。”

  孟达忽然轻笑:“此计妙在‘三路疑兵’——刘表攻其东,我军佯攻其北,严颜守其西,刘璋纵有十万大军,也如救火之师,顾此失彼。”

  张鲁却皱眉道:“刘表若拒不出兵呢?”

  “便许以‘荆州士族可在益州自由贸易’,”法正从容道,“蒯氏、蔡氏在荆州垄断盐铁,早想染指蜀地井盐。

  张鲁笑道:“听了中下两策,愈发觉得孝直藏着更妙的上策。”

  法正转身走到帐中悬着的巨幅蜀地舆图前,指尖划过阴平郡荒蛮处:“去年冬日,末将在阴平义舍遇一老猎户,言其年轻时曾随商队走通一条秘道——从阴平郡治沮县出发,经景谷道入蜀,过江油、涪城、绵竹,可直抵成都城下。”他的手指在“江油”处重重一叩,舆图上的群山仿佛都在震动,“此道虽艰险,却绕开所有关隘,如一把利刃直插刘璋心腹。”

  张鲁的瞳孔骤然收缩,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前世记忆——邓艾偷渡阴平,兵临成都的画面。他稳了稳心神,目光落在法正指尖:“需要多少兵马?”

  “万人足矣,”法正抽出腰间佩刀,在舆图上划出弧线,“选精壮之士,携干粮、绳索、皮筏,逢山开道,遇水搭桥。江油守将马邈素无大志,若突然兵临城下,必不战而降。”他转身时,佩刀映出烛火,恍若寒星坠地,“得江油后,可分兵两路:一路取涪城断成都粮道,一路直扑绵竹。刘璋若调张任回援,剑阁、巴中之战便有机可乘。”

  帐内忽然寂静,唯有烛芯爆响之声。孟达握紧弩机零件,指节发白:“此计若成,便是‘斩首之谋’;若败,万人精锐便葬于阴平险道......”

  “风险越大,回报越巨,”张鲁忽然起身,按在法正肩上,“当年韩信背水一战,靠的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张鲁抽出佩剑,在舆图上的“阴平”至“成都”之间划出一道线,“就三策齐出,虚实结合:下策攻其腹,中策乱其心,上策断其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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