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白四处打听,终于找到潜入老宅的办法。
老宅后院南墙三年前因为暴雨塌过一次,后来交给四房李奶奶的侄子去修,李侄子为了捞油水用泥糊了半面墙,这半面墙藏在柴房后面所以不容易看出端倪。三年过去了,泥墙早就不堪一击,三白决定当晚就去推翻泥墙,和老宅里的人里应外合救出二老爷。
“绝对不可以。”万钰否定了他的计划,“出了老宅,这么多人也走不出徽州,到头来不仅不能保证安全,还会激怒叛军。”
“那该怎么办?”三白刚有些希望又被浇灭,十分焦急。
万钰思忖半刻,道:
“老计划,我潜入老宅静观其变。”
“不可!”三白直言拒绝,“我已经说过了,绝不能让你涉险,还是我去吧。”
但是万钰也很坚决,
“你跟在我叔父身边这么多年,人人都识得你的脸,你跑回去就是送死。我虽然也与人打交道,但终究不如男子抛头露面,稍稍伪装还能混过去。我意已决,不要多劝,要是真担心我就替我协助林公子办事,相信林公子到时候也会知恩图报——”
她看向杨永霖,杨永霖也似笑非笑地回看她,二人在无言中达成一致。
当天晚上,万钰成功潜入万家老宅。
此时万存正在书房唉声叹气,门外有重兵把守,万家人的一举一动无时不被监视着。
他听得有人扣门,虽心烦意乱却又不敢不叫人进来。本以为是叛军进来找茬,没想到是个丫鬟送茶水点心进来,她低着头,身量却很熟悉。
茶水送到万存手边,与此同时万钰小声开口:
“叔父,是我。”
万存瞳孔大震,颤抖着接过茶杯,
“你……”
万钰简单解释了自己怎么进来的,并要万存配合他行事。
“好孩子,叛军虽然不认识你,可是汪家人认识你,你快点离开。”
万钰摇摇头,坚定地握住万存的手,
“我已经见过叔母,她答应配合我,咱们只要齐心协力一定能逃出去。”
看着这个女孩儿,万存心里五味杂陈,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他最清楚不过她的脾气。
“……那你想怎么办?”
“假意投诚,找机会出城,城外会有人接应我们。”
“谁?”万存想不到现在的徽州还有什么人能接应他。
“太孙殿下。”
…………
杨永霖带着万家家仆假扮脚夫蹲守在路边,表面是接活其实是观察路对面汪宅的动静。经过两日蹲守,他摸出大概规律。
每天早上会有官兵从宅子里出来,晚上天黑后还会回来,此外会有老农在官兵离开后一个时辰里送菜过来。那些官兵想必是住在汪宅的将领和随从,老农就是普通送菜人。杨永霖叫人立刻去打听这个老农。
送菜老农的东家叫李裕,李家世代在徽州做粮食买卖,城外最大的农田就是他家的。徽州富商大户虽然一般都吃自己家田庄种的菜,但偶尔不济也会去他家采买。叛军控住徽州后,他家也成了军队粮草的一大供应商。
三白还知道,李裕有个儿子,几年前出去参军,结果半路被人抢了,打断了两条腿被仆人背回家,从此瘫痪在床郁郁寡欢。
听说当时抢他儿子的那伙人穿着军装,打的旗帜却不隶属于任何一方,在那块地方拦路抢劫很久了,经过的人没有一个能好好儿地回来。
不是没人怀疑过那伙人就是叛军,但因为现在徽州全被叛军掌控,无人敢申冤。
得知这一情况,杨永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
他带着两个精壮能打的家丁到李宅,假称投靠谋生,成功见到了李裕。
李裕正愁招工不易,三个结实的劳力送上门,他想都没想就留下了。杨永霖自称三人中的话事人,要和李裕商量工钱,成功与他独处。不明所以的李裕刚要开口提价钱,杨永霖直接亮出皇帝诏书。
明黄朱红的诏书一亮,李裕立马哆哆嗦嗦跪下来。他压低声音惶恐地问:
“大……大人……大人是官家的人?”
杨永霖有些奇怪,按理说李裕一个粮食贩子怎么也不该一眼认出皇帝诏书。
李裕看出他的疑惑,赶紧解释:
“小人祖上当过官,至今保留当年元祖陛下亲拟的诏书。”
说着,他的眼神飘向书房的壁龛上,一卷诏书被裱起来挂在那儿,供奉有香火鲜花。
杨永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
“你祖上为官,怎么到了你这里就经商了?”
李裕如实回答:
“小人的太爷爷遭构陷获罪,祖孙世代不可为官,所以从小人的爷爷开始经商。”
杨永霖点点头,又问:
“你可想替你太爷爷平反昭雪,让你的子孙后代可以重走仕途?”
李裕当然一百个愿意,立即表忠心,
“若是能叫子孙重振书香门第,重新入朝为官,小人愿意一死!”
不过李裕也不是可以随意糊弄的,他也查问起杨永霖的身份。
杨永霖慢条斯理地把诏书收起来,故意露出自己的玉扳指,意味深长道:
“你今天先替我做件事,事成了我才能信你。”
李裕盯着玉扳指咽了咽口水,声音颤抖着答应:
“大人……只管吩咐。”
当夜,李裕带着一个名叫王广的壮丁到自己仓库里,把他交给管事,额外吩咐道:
“明天让他挑担子跟着老荣叔去汪府走一趟,要是干得好就留下来给老荣使唤。”
管事的喜笑颜开,
“再好不过了,老荣叔这两天天天喊腰酸背痛干不了重活儿,正愁没个帮手替他。”
此王广当然不是彼王广,而是三白手底下的人,杨永霖让他套用王广的名字先混入汪府,等候差遣。
真正的王广表面上是跟随杨永霖去了徽州,其实辞别家人后并没有离开,就埋伏在郊外宅子附近。
只是他很疑惑,过去这么多天,公主既不怎么在东宫又不怎么在皇宫,为何迟迟不见她来这里?还叫他疑惑的是,公主身边的穹庐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跟踪她的人全部把她跟丢了。
另外一边,送信的鸽子飞进兵部,轻巧地落到周子鹤肩膀上,用平滑柔顺的头蹭他的下巴,一旁的杨同喜调笑道:
“都说鸟类会把出壳后第一眼看到的东西当做自己的母亲,知信子这是把你当娘了。”
周子鹤苦笑,
“别看它现在温顺,夜里冷不丁就啄你一口,你还打不得,骂不得。”
杨同喜似笑非笑点点头,目光落在信条上,意有所指——
“谁说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