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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浮出水面(上)

东风摧折 律缨 2715 2025-04-17 14:59

  徽州大牢里,一群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的官员正在用最后的愤怒痛骂叛贼。

  他们叫得高昂、哭得凄厉,血水和脓水流在脚面,沉重的枷锁锈迹斑斑。

  “董贼你不得好死!陛下一定会将你和你的叛党尽数诛灭!你永世不得超生……”

  但是也有人屈于叛军淫威生出投降的念头,他们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既不敢骂叛军也不与忠臣义士为伍,时不时发出不合时宜的哀叹。

  “陈大人,歇歇吧,董拒听不到你的叫骂,你何苦浪费力气?到头来吃苦头的还是你。”

  陈梓林横眉竖目,视死如归——

  “他董拒一日不杀我,我就会咒骂他一日。他有狼子野心,我亦有忠肝义胆,我不信老天爷会叫臣子泪、乱贼笑!”

  别人看待陈梓林,不过一个小小的休宁知事,屁大点官谈什么忠臣义士,在叛军面前如此叫嚣就是找死。可是又奇怪得很,董拒竟然容他到现在,除了一开始用了点刑,后来压根儿不管他。和他一个牢房的歙县知事已经被打断两条腿动弹不得,这些天见他双股肿胀破裂,恐怕时日无多。

  就在陈梓林义愤填膺地鼓舞大家和他一起骂叛贼时,一群士兵涌了进来将每个牢房都把守住,又有一群带刀侍卫簇拥着某人走进来。

  那人身高八尺、宽肩窄腰,玄色大袍下是软甲重械、龙筋铁鞭,面带罗刹鬼脸,不辨面目。剑刃冷光一闪,吓退多少虚张声势。

  他环顾四周,阴森的目光似乎可以把所有人都看透。最终,落在陈梓林身上。

  “带走!”

  狱卒打开牢门,将他架起来拖出去,蛮横霸道的行为显然起了杀鸡儆猴的作用,那些刚才口口声声要以身殉国的官员全噤若寒蝉。

  陈梓林也以为自己死定了,最后关头不再大喊大叫,而是沉默地踏上囚车。他仰头望天,灰蒙蒙的天空看不见曙光,繁荣的徽州城万籁俱寂,比他刚贬来时还要暗无天日。

  “尔等杀我,将我头颅悬挂城北门,我要看着京师收复河山。”

  狱卒面面相觑,

  “谁说要杀你了?”

  他们不仅不杀他,还解开他的手铐脚铐,给他的囚车铺上垫子蒙上黑布,一路平稳地把他运走。

  这一出把陈梓林弄懵了,他坐在囚车里看不见外面的路,只觉得原先吱吱呀呀的青石路变成沙沙沙的泥路,后来又走上哐哐当当的石子路,最终停在一个密不透风的空间里。

  等了许久,他按耐不住地问:

  “你们把我带到了哪里?你们要干嘛?”

  没有人回答他,但是他感觉到有人靠近了他的囚车,一手搭在车上,似乎在酝酿。

  “你什么什么人?”他追问。

  “……”那人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老师,你不记得我了吗?”

  …………

  杨永霖带着人扮作货郎混入汪宅后院的巷子,里面住的大部分是汪家的仆人和亲属,还有很多无忧无虑的孩童在玩闹,有汪家的庇护,他们的生活暂时没被阴霾笼罩。

  “唉,货郎子,你有糖瓜没有,给我来二两。”

  杨永霖立马停下脚步给妇人称糖,且有模有样地推销起来:

  “娘子瞧瞧我这蜂蜜和蜜饯,比糖瓜还要好吃百倍,要不要来一点?”

  妇人摆摆手,给了糖瓜的钱就走了。

  就这么一路走一路卖,偶尔逗逗小孩儿,几人终于来到汪宅后门。他们放下担子,假装走累了歇脚,一边叫卖起来。

  “头绳、绒花、红布、糖果、百货嘞——”

  一声没喊完,走出来一个厨娘模样的人,急躁躁赶人,

  “鬼嚎什么个鬼嚎,不看看这儿是哪儿,这是你能摆摊的地方吗?快走快走……”

  杨永霖连忙挑子担子,一边打招呼一边跑远了。路遇刚才买糖瓜的妇人,妇人好心提醒他道:

  “我们老爷最讨厌有人在他门前叫卖,说是会散他的财。我们家虽然不干杂活买卖,却讲究风水上的四方聚宝,你下次悄悄来,不要再叫卖了。”

  几个人连连感谢,继续跑远。妇人还不忘追着他们嘱咐,下次来记得带一把新剪子。

  就这么跑回三白的铺子,几人卸下伪装,气喘吁吁地问杨永霖方才是怎么一出。

  “没什么,就是和巷子里的街坊混个脸熟,让他们不疑心我们。等时机成熟,我们再和王广取得联系。”

  仆人皆赞叹杨永霖有谋略,对他多了不少敬意。

  …………

  万钰在万宅顺利潜伏下来,扮作万夫人身边的丫鬟,每日替夫人跑跑腿。今天,她又奉夫人之命给老爷送茶食。

  走到书房门口,听见里面起争执。

  一人道:

  “写个信的事,有那么难吗?你侄子被扣在牢里生死不明,你怎么就这么狠心!”

  万存义正言辞,

  “这是一封信的事吗?这是叛国!我长兄即便收到信,也绝不会帮叛军做事,二叔你死了这条心吧。”

  万钰低下头假装回避,随后万偲愤怒地摔门而去。

  门口的守卫嘁了一声:

  “什么名门望族,到头来要风骨不要命,自己侄子都不管不顾。”

  万钰不说话,默默走进去,转身将门关上。关门时又听守卫不屑地骂了句,“妈的,天天关门不知道密谋什么,上面就该把他们关进牢里。”

  不过他只是无名小卒,上头的命令是不许干预万家的生活,他们只能看着。

  万钰把茶食放在万存面前,顺手拿起桌面被墨水弄脏的信纸,

  “叔父,发生什么事了?”

  万存颓废地坐在椅子上,眼里空洞绝望,

  “长义今天一大早被抓走了,叛军的人让你叔公给我带话,要想救人就写封信给你爹,叫他五日内凑齐一百万两白银送到渭水。”

  万钰喃喃自语:

  “叛军要钱为什么不抄老宅,反而问我爹要?我爹就算拿的出来,京城戒卫森严,他无论如何也送不出去……不对,他们要的不是钱!”

  是将万甫拖下水的证据。

  一旦万存的信送到万甫手上,哪怕万甫没有筹钱,皇帝都会疑心他有意通敌。

  “可是如果不写信,堂兄他……”

  万存抬起眼,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决绝,

  “不能救长义,今日为了他逼我写信,明日就真的要我通敌,最后整个万家都会万劫不复!”

  “可是叔父,”万钰按住他紧攥的拳头,一字一句叩问,“你有没有想过,叛军说不定真的会造反成功,这国朝会更名换姓,你若是此刻投降,将来有……”

  “从、龙、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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