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老张的那一次，也不得不说一说，

　　陈陌依稀还记得，那时候是高一下学期的时候，有一天老张突然发神经的从书店里租了一本郭敬明的《梦里花落知多少》。

　　这家伙没有在课堂上看，也没有在课间休息的时候看，而是躲在了厕所里面看。

　　那时候，刚上晚自习不久，老张声称拉肚子，和顾言还有陈陌说了一声后就去了厕所。

　　谁知道这家伙一去就去了大半节课。等到数学老师来巡堂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人。问了顾言以后，数学老师很忧心的直奔厕所。

　　估计那会儿，他还在担心老张在男厕所里面拉虚脱了呢。

　　然而，他们两个人一起回来的时候，数学老师的面色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就仿佛老张和数学老师的宝贝闺女谈恋爱被他抓个现行一样。

　　当数学老师把那本带着臭味的《梦里花落知多少》重重的丢在讲台上时，所有同学都吓了一跳。紧接着，数学老师就开始长达一个小时的批判。

　　数学老师的怒火终于发泄完了。可是，老张的苦日子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课间操暂停，全校召开大会，教导主任对老张这种不耻的行为进行了严厉的声讨。

　　就这样，在那天，老张火了，因为那本《梦里花落知多少》。当然了，这本书也更加火了。以至于之后的一段时间，校门口外面的书店，这本书的租借都要提前预约排队。

　　全校大会以后，赵老师的怒火可想而知。陈陌没有亲眼看到当时惨烈的一幕，可是从老张那张生无可恋的脸上，她看到了羞愧、难过，以及痛改前非。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同样的事情发生在顾言身上后，陈陌听到的竟然是来自行为背后的深刻剖析，想想也真是醉了。

　　“赵老师，我很想知道那本小说到底是什么？真有那么神奇吗？”

　　赵老师笑了笑，“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书。就是金庸的《神雕侠侣》。那本书文笔其实还算可以，情节也够离奇，人物刻画也很深刻丰满。可是，这也不是上课看小说的理由。”

　　听到这里，陈陌突然间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她似乎知道了其中的原因。十六年后，小龙女，杨过…难道一切都是因为清水河上他们俩那一次谈心。

　　在那个炎热的下午，陈陌告诉了顾言十六年后的约定。

　　难道顾言当时也已经喜欢她？真的吗？真的是这样吗？陈陌在脑海中反复思考着，询问着。

　　或许是吧！她很想是这个结果和答案。

　　或许不是！因为那时候的顾言，从来没有对陈陌表达过那种情意。可能真的是陈陌多想了。

　　“赵老师，后来这件事怎么处理的？”

　　“其实也没怎么处理。”

　　“嗯？”

　　赵老师笑着点点头，真的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不可能就这样结束了吧？”陈陌仍旧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竟然这么就翻篇了。

　　赵老师喝了一口水，又将杯子盖好，这才慢慢说道：“有些事情并不一定要正面解决的，采取迂回战术也是很不错的。陈陌，你要记住，你以后的路还很长，这一招可以好好学习。”

　　“还请师傅不吝赐教，徒儿感激不尽！”

　　“快起来，又开始调皮了！”赵老师拉起陈陌，阻止她半跪着行礼，“针对顾言这样的孩子，什么话点一点就够了。哪里还需要当面来跟他说。”

　　陈陌很认真的听着，关于顾言的一切，她都很在乎，很想知道。

　　“那时候，顾言状态不好，不光是在我的课上，在其他课上也是一样。后来，不断有老师反馈到我这里，于是，我就找顾言聊了聊。”

　　“就像我们现在这样吗？”

　　“当然不是。顾言这孩子，其实是很敏感的。如果是在办公室这样面对面的聊天，我担心他会多想。所以，有一天晚上，下完自习，我让他留下一会儿。那天刚好是我看女生宿舍的晚休，我们在操场上一边走，一边随意的聊着天。”

　　陈陌瞪大了眼睛，很认真的在等着赵老师继续说下去。

　　“那天晚上，我们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聊起顾言自己。我们很多的话题都是关于你的。”

　　“关于我？”陈陌有些不敢相信。

　　赵老师点了点头，“你知道的，顾言是一个敏感的孩子，如果上来就聊他的事情，难免会让他很警觉，生了防备的心思。所以，我们先聊了你的一些事情。其实也没有太多。我只是简单说了下，当初你爸爸的一些忧虑，以及转学可能带给你的好处。”

　　“还有呢，赵老师？”

　　“我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顾言听得很认真，很仔细，仿佛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那时候，我就知道了，他的反常的举动，很可能是因为你，陈陌。”

　　赵老师看着陈陌，又继续说道：“凭我多年的经验，我发现顾言已经喜欢上你了。你知道吗？当时我是很诧异的。你们两个，几乎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他什么时候对你有了心思，我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所以，那次以后，我才彻底明白你爸爸的良苦用心。到底还是你爸爸，对你，对你和顾言的感情，竟然比我这个班主任了解的还要仔细深刻。说来，我还真是挺惭愧的。”

　　“赵老师，你别多想，其实当时我们俩真的没什么的。”

　　“傻丫头，你现在已经长大工作了，而且你和顾言都已经结婚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可是…”

　　赵老师摆了摆手，继续说道：“有时候，有些话并不是一定要说出来对方才知道。有时候，不是所有的感情都是需要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的。其实像你和顾言，当时你们两个虽然都没有向对方表白过，可是你们两个仍旧是互相喜欢对方。可能连你们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就对上眼了！”

　　陈陌笑了笑，没有再害羞，也没有不好意思。赵老师的话，说的很透，她一字一句都很认真的听，也都听懂了，记在了心里。

　　“赵老师，我们两个是大一的时候才在一起的，在BJ的时候。”

　　“就算是吧！”赵老师笑着说道：“感情的事，谁又能真正分的清，计算的清楚呢？”

　　赵老师突然脸上有些严肃，她正色说道：“陈陌，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顾言家里的事情。他家庭情况不太好。这也是我高三的时候才知道。那时候，高一高二开家长会的时候，顾言都会和我说家人忙工作，没有时间来学校。当时，我还想着他家长真是很开明。这样对他学习不太重视的家长，竟然能培养出顾言这么优秀自律的好学生。可是，高三开学后那次家访我才知道，原来，原来顾言生活在那样一个家庭。”

　　赵老师的表情很凝重，心里似乎非常难过。

　　想到顾言家里的情形，陈陌心里也变得沉重起来。终日酗酒的父亲，整日忙于生计的继母，真的很难与幸福温馨扯上关系！

　　“当时，进到顾言家里的时候，地上满是乱丢的酒瓶子。两室一厅的房子，堆满了各种东西。客厅里面放了许许多多的竹签子和一次性泡沫餐盒。更加让人想不到的是，我进到他家的时候，顾言的爸爸正在打他和他弟弟。用皮带，狠狠的在抽打。顾言一声不吭的护在他弟弟身上。”

　　说到这里，赵老师流泪了，是心痛的泪，是难过的泪。而陈陌也流泪了，没有原因，只是控制不住的流下泪来。

　　过了一会儿后，赵老师才继续说道：“陈陌，你很难想像，一个父亲竟然这么凶狠的打着自己的孩子。更何况还是顾言这样懂事听话优秀的孩子。”

　　陈陌拿出纸巾递给了赵老师，也轻轻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陈陌，顾言这孩子真的挺不容易的。那样的家庭，那样的生活，却还只能靠着自己稚嫩的肩膀，顽强的活着。或许就是为了一口气，一口不服输的气，一种不向命运低头的精神在支撑着他，让他一步步勇敢前行。不过，现在好了，陈陌，顾言现在有了你，他不再是一个人。你们要互相体谅，更要互相温暖。世态炎凉，如果最亲近的人都无法温暖彼此的话，岂不是更加心寒心痛？”

　　陈陌点了点头。此时，她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或者说又有什么语言能够将自己的心声原原本本的表达出来呢？没有，至少此时此刻，陈陌绞尽脑汁还没有想到。

　　“陈陌，实不相瞒，对待顾言，我的确是有别样的感情的。这种感情像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亲情。就想着要去呵护他，保护他。”

　　赵老师看了看陈陌，再次拉起她的手，“你也不要多想，我说的都是实话。陈陌，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以前还有一个儿子。一个很聪明可爱的儿子。”

　　陈陌知道赵老师有一个女儿，却不曾听说她还有过一个儿子。

　　此时，赵老师的脸色再次变的凝重起来，她的声音也有些沙哑低沉，“那时候，我还在乡下的一所初中做代课老师。有一年暑假，我儿子去了河边洗澡，就再也没有回来了。那时候，他才六岁。干干净净的一个男孩子，皮肤白白的，五官很清秀，可好看了。”

　　“赵老师。”陈陌也握住了赵老师的手，可是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她。

　　赵老师摇了摇头，“没事的，都过去很久了。其实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就想起来了。陈陌，你看我今天说了这么多，真是一大堆的废话。”

　　“没有，赵老师，我…”

　　“陈陌，时间也不早了，就不再聊了。”赵老师站起身，再次摸了摸桌上的玫瑰，“陈陌，还是送一枝给我吧，想来顾言知道了应该也不会生气的。”

　　陈陌笑着将一大束的花都递给了赵老师。赵老师微笑着低头认真看着，最后她选了一枝半开着的玫瑰花，“就这一枝就行了，谢谢你陈陌，也帮我谢谢顾言。”

　　陈陌笑着摇了摇头，“不用客气，赵老师。”看着这个如同亲人一般的赵老师离开办公室，陈陌心中仿佛有很多很多要说。不仅是对赵老师，还有对顾言，对老陈，以及已经不再年轻的老妈。

　　走在临山一中三楼的走廊上，赵老师心中想着，“顾言，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已经替你做好了。只是，不知道陈陌这孩子能不能听进去？还有，关于你的事情，是我自作主张告诉陈陌的。希望你不要生气，也不要难过。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有一个陈陌这样的女孩疼你爱你，总比你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扛下来要轻松一些，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