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王夜川就回来了。
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和往常不太一样。
甫一进门,就开心地唤道:“悠然!”
谢雨眠和李凤娥都笑着起身,李凤娥道:“五郎君来了,我便不打扰你们了。”
王夜川看见了李凤娥,笑着行礼:“在下唐突了,不想六娘子也在,对不住了。”
李凤娥笑着回礼:“不打紧,我先告辞了。”
李凤娥走后,王夜川捧着谢雨眠那块玉佩,眼里尽是开心:“多谢娘子赐玉之恩。”
谢雨眠红了脸:“这本该是未婚时该有的过程,子明居然拖到如今。”
“聘礼中不是没有这些物件,只是当时在下忙于筹备婚礼其他事项,那些非我亲手所猎,还望卿勿怪。”
“有什么好怪的。”谢雨眠嗔道。
“悠然不怪便好。”
两人相携坐到了窗户旁边。
便有谢家家仆入内,谢雨眠自然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免礼。可是相公的信?”
“是,”来人将信奉上,“相公让奴代问娘子可安好?”
谢雨眠接了信,笑着道:“我一切安好,相公可曾安好?”
“相公一切安好,那奴告退。”
“好,小桃送送这位郎君。”
送走了送信人,谢雨眠才展信看了起来。
王夜川见她读信时展了笑颜,也放心下来。
“祖父说周清澜没有问题。
他的母妃亦是我大靖皇室公主,他自幼长在大靖,确实没什么问题。”
见谢雨眠喜笑颜开,王夜川调侃道:“他没有问题,你这般开心?”
“那是自然,那日与他交谈,甚是相投,颇有一见如故、如遇知音之感。”
王夜川有些生气:“悠然如此在意他?”
谢雨眠懂了他生气之因,笑着道:“知音再好,不如夫君。”
王夜川得意地笑了笑:“知音难求,当真如此?”
“当真。”谢雨眠吃了一口点心。
今日,飘着几丝细雨。
王夜川和谢雨眠坐在窗前看雨中海棠。
“小桃,命人温了酒来。”谢雨眠来了兴致。
“卿要做什么?”
“今日风景正好,你我对酒当歌,以眼前海棠为题,以连绵春雨为思,连诗对句,如何?”
“好。”
两人倚在窗前,谢雨眠靠在王夜川身上,悠闲地做着谢雨眠喜欢的事——饮酒、赏花、作诗。
日子就这样过着,谢雨眠和王夜川也觉得舒心。
这日,王夜川回到府中的时候,还带着周清澜。
这是谢雨眠第二次见到周清澜。他仍是一袭白袍,温润如玉,只应见画,绝非世中人。
“见过周小郎君。”谢雨眠站起来行礼。
“请娘子安。”周清澜笑着回礼。
王夜川带着他们去了府里的一片小竹林。
王夜川要和周清澜比剑。
谢雨眠提议:“那我为你们抚琴吧。”
“好。”王夜川摸了摸她的头,转身提剑。
“小桃,拿琴来。”谢雨眠笑着坐在了旁边小屋的琴案旁边。
王夜川和周清澜比剑比得尽兴,谢雨眠的琴声也恰到好处。
周清澜本身剑术也不好,又一直留意着谢雨眠这边,自然很快就落了下风。
两人比完剑,都走到了谢雨眠旁边,王夜川率先开口:“还烦请卿赏杯茶喝。”
谢雨眠早就准备好了,她笑着起身为二人到了杯茶:“说这些做什么。”
“悠然好琴声!
其声幽,若远山之流水;其声轻,若环佩之叮咚;其声扬,若万壑之松韵;其声缈,若竹林之悲风;其声落,若万骑之恢弘。
清澜听此琴声磅礴大气,倒不像是个女郎所奏,反而像是位胸怀大志的郎君。”周清澜赞道。
他上次与谢雨眠攀谈,两人兴趣相投,志向高远。
周清澜早就听闻这位谢家女才华艳艳、不输男儿,那日才知传闻非虚。
身为一个世家女,她却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况且以她的谈吐和见识,该也是个心存鸿鹄之志的人,又怎么会……
传闻谢氏女嫁入王家后,再未出现过文人墨客聚集的场合,而是做了位端庄大气的夫人,成为金陵世家女的典范……
不对!
她这般不输男儿的人,怎么会将自己困于这深宅大院?
周清澜看着谢雨眠的眼睛,从里面看出了些许不甘与无奈。
他勾了勾唇,怪不得。
她怎么可能会愿意这样?既然如此……倒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谢雨眠听到周清澜的赞赏,笑着道的:“先生过奖。”
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睛,谢雨眠笑着与他对视:“万幸白雪曲,得遇知音人。”
“哈哈哈。”三人一齐笑了起来。
“即是知音,那清澜有一问。”周清澜笑着道。
“先生但问无妨。”
“若世间女郎也可为官,悠然会如何?”
谢雨眠倒茶的手一顿:“那我便去当我父亲的谋士。”
“哦?悠然竟不想为官?”王夜川问。
他本就慕她才名求娶,这段时间也知她才识过人。
“不想。若是为官,有太多弯弯绕绕了。”
“我那日与你相谈,知你十分在意这民间疾苦,为何不想为官?”
“为民做事的方法不止为官一个。父亲是个好官,我做他的谋士,既可以潇洒不羁地做个隐士,又可以为民做事,岂不比做官更好?”谢雨眠喝了一口茶,望向远处,有些怅然。
若是世间女郎真可如此,那女郎和郎君也没有了什么大的区别,她现在想做的事,也就都能做了。
“悠然所言甚是,倒是我狭隘了。”周清澜显然看到了她的怅然,也放在了心里。
王夜川问谢雨眠:“好了好了,如今我在朝中也无事可做,他日我若是出征,卿可愿做我的谋士?”
“可以吗?”谢雨眠眼睛亮了起来,“可是琅琊王氏应该不会要一个这样胡闹的娘子。”
“无事,只要是你愿意,我都可以。你忘了,上次咱们去曲水流觞那次,不是也与礼法不合嘛?
再说了,王氏多名士,礼岂为吾辈所设?”
谢雨眠笑着回答:“那便多谢卿了。”
是啊,琅琊王氏多名士,是名士,自风流,不拘礼,潇洒不羁。
谢雨眠忽然想起之前评价王氏诸子的几句诗来——
诗云:清夜无尘观月色,溪云漫天作诗文。一壶酒,一竿身,快活如郎有几人。①
琅琊王氏,诸君风流,名士辈出,当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