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卓航没有想到,这次打电话肖国华会同意在家等他。宁氏危机这段时间,他不知道想办法联系了肖家多少次,总是被打太极般地推了回来。宁远现在还在医院躺着。肖家到底还想不想联姻,他心里并没有底。这段时间,罗燕这个女人趁机在公司里兴风作浪,想把李源企推上去。真是个愚蠢的女人。公司都要被他们弄垮了还不自知,只顾着争权。他们真以为和争得这一时之利有什么用吗?这家公司从里到外早就都换成了宁氏的人手。他们再怎么折腾也不过是秋后的蚱蜢。
内部虽然有些乱,但并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宁氏资金链出现的巨大危机。现在肖国华同意和他谈,不出意外,肯定是要送钱了。至于条件,只要不是太过分,他都能接受。
他喜出望外地被肖国华和肖瑾瑜迎了进去。他心里很清楚,既然约他来,就是有戏了。他热情地对他们寒暄了一阵子。肖国华也没有兜圈子,很快就进入了正题。他询问了宁远苏醒后的情况以及康复的情况。有没有什么是他可以略尽绵力的。在宁卓航婉拒之后,又恰到好处地说,他们两家不需要客气。宁远的事本就不该分你我。
宁卓航闻弦音而知雅意,很快就接话说到,可惜宁远出了车祸,不然两个孩子的事早就给办了。他绝口不提肖瑾瑜的事故,仿佛这件事根本就不存在。他接着又说,现在宁远这个样子,也不知道瑾瑜会不会嫌弃。
肖国华呵呵一笑,倒也没有接话。转而谈起了宁氏的情况。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各种话锋机关。肖国华步步紧逼,虽然同意注资并与宁氏联姻,条件却极为苛刻,占尽了好处。甚至要插手到宁氏公司运作、人事安排、宁远的继承权以及宁远和肖瑾瑜婚后的生活等方方面面。宁卓航虽然急需这笔钱,但事关公司,他不能轻易让步。几乎被逼到墙角,宁卓航一边恨透了肖国华的趁火打劫,暗骂他手伸得太长,一边咬紧牙关周旋。很快两个小时过去了,谈判没有任何进展。眼看就要陷入僵局,肖瑾瑜突然找了个借口,把肖国华支开了。
“瑾瑜,你自己在这里没事吧?”肖国华问。
“没事。宁叔叔又不是外人。”肖瑾瑜甜甜地说。
肖国华离开后,宁卓航并没有和肖瑾瑜说些什么,他脑子里一直想着都是如何在和肖国华的这场谈判中拿到最大利益。
倒是肖瑾瑜先开的口:“宁叔叔,听说远哥哥小时候身体不太好,所以一直在英国调养?”
“啊,啊,”宁卓航应付着说到,“对。他出生以后就去了英国。”
“不过,我最近听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儿呢。”肖瑾瑜边说边仔细地观察着宁卓航脸上的表情。
宁卓航也没认真,边听心里边做着自己的盘算,随口应到:“哦?什么事?”
“有个在罗茨堡读书的女孩,说她和远哥哥是儿时的伙伴。问题是,那个女孩是个从什么雨当乡下来的。您说搞笑不搞笑。”
宁卓航被这句话硬生生惊了一跳,他猛地抬头问到:“什么雨当?什么旧识?”
肖瑾瑜看到宁卓航紧张的样子,只觉心中的一个模糊的想法一下变成了清晰的现实重重地砸在她脸上,砸得她眼冒金星,一身冷汗。虽然她是觉察不对来试探的。但那是她最不愿意发生,最不愿意接受的情况。远哥哥怎么可能从小就和安小语认识?!怎么可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声音有些颤抖地说到:“就是一个从叫安小语的女孩子。她和远哥哥关系不错的样子。她说自己和远哥哥从小就认识。”
安小语?!这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宁卓航拼命在记忆里搜索——有了!那个女人。她不是阿远的女人么?她说他们从小就认识?宁卓航只觉细思极恐。宁远隐瞒了他什么?他们到底什么关系?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作为一只老狐狸,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状态。他嗤笑一声说到:“怎么可能。我们阿远可是从小在英国精细地供养大的。这个年头真是什么乡下人也想来攀附我们宁家。”
“宁叔叔,我自然不会相信这样的胡话。不过那也是因为我是了解宁家情况的人。换做外人,还指不定有什么想法呢。说不定人家要想,远哥哥难不成是个从乡下抱回来的私生子么?”她毕竟还年轻,不像宁卓航这样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在说“私生子”这三个字的时候,舌头像是打了结一般的僵硬,把这三个字说得十分与众不同。
宁卓航闻言心里跳了跳,抬头盯着肖瑾瑜,她这是什么意思?她是察觉到了什么还是只是无心之举?一个对视的眼神,他们都从对方的眼里读懂了一些信息。她知道了!她知道了多少?
“呵呵呵,怎么可能。”宁卓航掩盖般地笑笑“不过瑾瑜,谢谢你来提醒叔叔。这件事叔叔会处理好的。你放心,叔叔绝对不会让那个女人的胡言乱语影响到你和阿远。阿远的太太只能是你。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瑾瑜啊,这些谣言,你就不要和其他人提起了。”
他虽然嘴上云淡风轻,心里实际上却极为焦虑,肖瑾瑜到底知道了多少?肖国华又知道多少?如果他们知道了真相,说不定转头就把宁远卖了。一个私生子怎么配得上她肖家大小姐。别看她现在爱阿远爱得不行,可是家族利益当前,就算她愿意,肖国华也不会同意的。在这个节骨眼如果宁氏再爆出私生子丑闻,就真的难以翻身了。
肖瑾瑜艰难地点点头,她仍然无法消化这个消息:“宁叔叔,我知道的。这些胡话不可信。我自然不会对爸爸妈妈提起。免得节外生枝。”
“嗯,嗯,果然只有你这样的女孩子才配得上阿远。”
这时,肖国华进来了。他立刻就注意到了肖瑾瑜苍白的脸色和明显不对劲的情绪,暗暗问她怎么了,她却也只是摇头不说。肖国华疑心是不是他离开期间宁卓航说了什么,又想到宁卓航的态度,明明死到临头还嘴硬,不禁气上心头,想着再晾一晾他,等他被逼到绝境,看他要不要来求他。肖国华语气不好地送了客。这正中宁卓航下怀。他之前就被肖国华压制,几乎被逼到墙角。而且被肖瑾瑜的消息影响,这会儿心里乱得很,根本没有太大的心思应付肖国华。
“国华,谢谢你的好茶。我们下次再谈,下次再谈哈。瑾瑜啊,你好好保重。叔叔下次再来看你。”宁卓航和肖国华握着手,却都在心里咒骂着对方。
“瑾瑜啊,我回去就,预定酒店。等阿远身体好些了,让他向你求婚。阿远肯定迫不及待要把你娶回家了。”临走前宁卓航对肖瑾瑜说到。
肖瑾瑜低头害羞不语。心里却惊涛骇浪。这件事完全不对了。她要再想想。再细想想。
………………………………………………………………………………………………………
深夜的复兴中路一片灯红酒绿。俊男美女、豪车超跑,越夜越迷醉。
在其中一家酒吧的吧台上,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子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威士忌。他一个人,并且心情看起来很糟糕。但这种忧郁让他原本就极为帅气的外表更增添了几分高贵的迷人,酒吧内一半的女子眼神都不住地往他身上瞟。大胆的也轮番上阵搭讪。
这个年轻人显然不是常客,对于不断有人来搭讪十分地厌烦。对于所有来者他都摆了张臭脸直截了当地拒绝。这时,又有女人在他身边的位子坐了下来。他烦得不行,拿了酒瓶就打算走。这时,那个女生开了口。
“沈涵晞,我们聊聊。”
沈涵晞抬头,他喝得太多,视线已经开始模糊。眼前那个戴着大口罩的人头在昏暗的灯光下出现了多重影子。
“你是谁?我为什么要和你聊?”沈涵晞不理她,继续摇摇晃晃往边上走。
“因为我要和你聊安小语。”来人说到。
这个名字像是有巨大的魔力,让沈涵晞一下子定住了。似乎酒精从大脑开始往下消退。他转过头,努力地想看清对方:“是你?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没想到沈家公子居然在酒吧深夜买醉。以你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她啊。”
“这也不关你的事。”
“对,是不关我的事,可是安小语就关我的事。她对宁远什么想法你不会不知道吧。”
“她和宁远什么都没有。”
“呵呵,我说沈涵晞,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安小语她喜欢宁远。她不要你沈家二公子,宁愿做小三!”
“闭嘴!你和宁远什么关系?小语她算什么小三。我看你才是自欺欺人?宁远他如果喜欢你,你根本不需要来找我。”
肖瑾瑜被戳中了痛处,狠狠地握紧了拳。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她几乎咬牙切齿地说:“我们两个没必要在这里打嘴皮战。我今天来是想和你合作。你把安小语追到手,我让宁远和我订婚。我们两个皆大欢喜不好么?”
“合作?没有必要。”沈涵晞干脆地拒绝。
“沈涵晞,你别嘴硬了。你那么喜欢安小语,谁都看得出来。可是她不喜欢你。有宁远在,她永远不会喜欢你。”
“你不是她,我为什么要听你说这些。”
“因为宁远就是夏沐辰。”
“什么?”
“你居然不知道夏沐辰?哈哈哈哈哈,你真是对安小语一无所知啊。我告诉你,夏沐辰是安小语小时候的玩伴。你知道安小语为什么那么喜欢拉小提琴吗?因为那是夏沐辰教她的。你知道安小语为什么来罗茨堡吗?她就是来找夏沐辰的。而宁远就是夏沐辰。现在你知道宁远对于安小语的意义了吧。你以为安小语会放弃她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你和我合作,我能保证宁远和我订婚。你只需要添把火,让安小语死心。从此带她远走高飞。”
沈涵晞心里巨震。他几乎站不住,他用手撑在了吧台的边缘,喘了几口气。夏沐辰……好熟悉的名字,是谁提过呢?记忆里有个苍老的声音说着,“幸好她遇到了辰。”
宁远就是夏沐辰?
“沈涵晞,你不和我合作,我照样能拿下宁远。可是,你永远都得不到安小语。”肖瑾瑜继续鼓动沈涵晞。
“那你也不需要跑这一趟。我不是你,我不会去勉强小语做任何她不愿意做的事。我不会和你合作的。”说完这些话沈涵晞便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酒吧。
肖瑾瑜在他身后气得砸碎了桌上的酒杯。凭什么!凭什么人人都护着安小语那个贱人!远哥哥是宁家的私生子。他从小就和安小语认识。太可怕了。她不能留她了。既然沈涵晞不肯带走她。她就毁了她!一定要毁了她!
沈涵晞拿着酒瓶走出了酒吧。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向哪里。原来他们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了。原来她一直都在找他。现在她找到他了,她会怎么做?她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回头,永远都看不到一直在身后的他?
他靠着墙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像破了一个巨大的洞,深不见底的悲伤。原来……原来。一直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他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耗尽,他随地坐在了墙角,拿起酒瓶就往嘴里灌。原来心越痛,意识越清晰。越想醉,越不会醉。太痛了,真的太痛了。
眼泪从他的眼里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