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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物是人非

晴雨有明天 海悦长歌 4307 2024-11-12 23:17

  后来的几天里,陈天明仍不时打电话发微信,叶晴一概不回,晚上关了手机,捧本书发呆。

  微信里那些话,不是不令人动心的。

  多少次,叶晴就这样沦陷,一次次原谅,一次次妥协。他多温柔,多热烈,他描绘的未来多么美好……那些动人的话,那些甜蜜的记忆,像一双双温柔的手臂,将叶晴缠绕拉扯,无法自拔。

  可是这次,这次稍有不同,这次有蔻蔻与宇廷的记忆,对,甚至,还有辛宁,有天莉。

  爱是付出,是只要你快乐,是恒久忍耐。蔻蔻与宇廷,倾心付出,全然坦白,心无旁骛,他们爱得纯粹,爱得专注忘我。辛宁不计回报的成全,还有天莉,该怎么说天莉,至少,她让你看到另一个自己。

  好险。叶晴惊出一身冷汗。

  可是天莉是真爱陈天明吗?我又真的爱他吗?这个问题也让叶晴心里咚咚跳。

  和蔻蔻比起来,她们所谓的爱,不过是孤独的慰藉或虚荣心的驱使。

  这个结论让叶晴倍感失败。

  心烦意乱,她找出一页纸,在上面涂写: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也无风雨也无晴。

  叶晴心里一动,这字体……属于薛蔻蔻!

  手一抖,笔落在地上。

  大老王又催叶晴尽快带郑宇廷去看工地。

  另一个文化旅游区项目推进更快,急需确认地块,目标的两块地一个临近山地风景,一个临湿地,不分伯仲。

  叶晴带宇廷先去看西区湿地。

  为方便,叶晴穿T恤和轻便的运动外套,蹬一双白球鞋,长发扎起来,涂一点口红就出发。

  宇廷看到她微微一怔。

  “叶小姐是北川人?”

  “是,土生土长。”

  “那,叶小姐……你可有什么亲属姓薛?”

  叶晴抿嘴冲他微笑,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见薛蔻蔻在宇廷心里余威尚存,叶晴替蔻蔻觉得安慰。

  宇廷突然有些面红,解释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是真的觉得叶小姐有些面善。”

  叶晴仍是狡黠微笑。

  像,更像了。

  地块只简单用围墙圈起,里面杂草丛生。叶晴带郑宇廷绕过北面小池塘,又往东侧土丘走,想让他登高望望东邻的住宅区。

  向上走到一半,叶晴踩在石子上,打个趔趄。宇廷赶忙来扶,还是晚了一步,叶晴用手撑地,身体稳住了,手掌心却已经擦破,混着泥土,沁出血来。

  “呀!出血了。”宇廷举起叶晴手仔细看伤口,“需要去医院,打一针破伤风。”

  挨得那样近,叶晴心砰砰跳。不,那熟悉的亲近感来自薛蔻蔻,不是我,叶晴告诫自己。

  “冰水冲一下就好。”叶晴说。

  “冰水又不是灵药。”

  “真的,从小就用这个办法,非常灵验。”叶晴争辩。

  宇廷呆立在当场。

  这一幕,为何似曾相识?

  下午从医院出来,叶晴自己打车到南山下的工地去。

  司机将车停好,发现四周除了远远有座破庙,最近的村落隐约还在数公里之外。

  “美女,我要不要我留在此地等你?”天几近傍晚,美女孤身一身走在这荒山野岭,他有些担心,明早社会新闻,会不会有记者找他访问:“司机师傅,被害人可是由此处下车?”

  叶晴回头,朝他诡魅一笑:“不必等,我是回家。”

  司机一溜烟将车开走。

  叶晴笑得前仰后合。

  几时不曾这样轻松了?大约很久前,也曾是顽皮活泼的女生,何时就变得不再快乐,心事重重?

  球鞋走起来果然步履轻快,叶晴三步并两步,走进庙宇。

  “土地庙”三字牌匾仍高悬。叶晴先去照壁后,看那株豆蔻。

  夕阳自墙头斜射过来,正落在叶尖。叶晴拧开手里的矿泉水瓶,给花圃浇水。

  “蔻蔻,你可回来?为什么,魂魄不曾来入梦?”

  有细碎的脚步声自前殿传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果然,脚步声在面前停住。

  叶晴抬头,与她对视。

  “妈妈”,不自觉地,叶晴发现自己竟这样唤她。

  可不,薛蔻蔻自与她相识以来,就是母女,感情亲厚。叶晴继承蔻蔻记忆,尽管对她有埋冤,感情却无法扭转。

  “哎——”土地奶奶轻声答应,一时也思绪起伏,表情复杂。

  “酉时,我来的时辰可对?”

  土地奶奶点头。

  “叶晴,你与蔻蔻受苦了。”

  “可不?遍体鳞伤。”沉默片刻,“不,我仍不算最苦。”叶晴低头看那株豆蔻。

  “是十分冒险,但非此险着,不能圆你心愿。”

  叶晴点头,是惨痛了一些,但是,叶晴知道,这次,自己不会再回陈氏身边。所得正是自己当日所求,也怨不得他人。

  仍有些留恋,但比起以前,感情迟钝好多,许是心境已不同。

  “你可想到有何办法,可说服郑氏放弃拆除庙宇?”土地奶奶念念不忘正题。

  “我正为此事而来。只是,吃这许多苦,我有条件。”

  几天后,叶晴再约郑宇廷去看南山区地块。这次,宇廷到公司来接,一见面,递给叶晴一副羊绒手套。

  叶晴骇笑:“不见得我次次都磨破手。再说,去工地不该是用粗线的劳保手套?羊绒?多娇贵。”

  宇廷耸耸肩,不解释。

  车行路上,叶晴向宇廷介绍北川城市布局、重点景区和小吃特色,宇廷却仿佛有心事。

  车窗外市景已有很大变化,小城崛起,面貌改观上尤其快速彻底,很多旧城区拆除拓建为道路、商业区。不过山河湖泊却不会轻易异位,宇廷依稀记得公墓的位置,八九年前,他曾到这片屏风似的黛色山岭来过。

  停好车,叶晴指着眼前一片荒地给宇廷看:“喏,这里就是标地。东西长,南北窄,如要建厂,门可开在东北方向。”

  宇廷下车,只见茫茫一片秋草地。北川比海洲入秋早,也更干冷,此时秋风瑟瑟百草萎黄,偶有生命力顽强蓬草,青黄杂糅,随风起舞。

  土地十分平整。北方平原有这点好处,飞机越过南山,眼前即是一马平川,使人身心为之一舒。

  宇廷记起蔻蔻说过:“北地天大地大,风光无限,另有一番生活滋味。”

  蔻蔻,你确不欺我。

  极目四望,北面是公路,南边一直延伸到山脚下,只在西南角落,有一座小小院落,村落田庄,犹在更远处。

  “那一间小院,可在我方范围?”宇廷问叶晴。

  “呵,是,一直延伸到西边村落,村里大部已经拆迁,部分村民尚未移居,也只是时间问题。”

  “过去看看。”宇廷说。

  叶晴不动声色,紧随其后。

  “咦,竟是一座庙宇!”宇廷走近,才发现建筑古色古香,并非一般农家院。

  虽然有些破败陈旧,但雕梁画栋,殿舍俨然。

  走入大殿,殿中沁凉,墙上壁画留有残卷,吴带当风依稀可辨,不难思忖庙宇全盛时面貌。

  宇廷凝神望去,殿上供养的,是本方土地,土地公公与土地奶奶的塑像栩栩如生且十分洁净,身披红绸,想是附近村民仍常常虔心供养的缘故。

  多年混迹商场,宇廷已是半个生意人,见到土地,自然要拜,自案台上取一支香,在油灯上点燃,拜了几拜,将香插入香炉。

  这时,旁边的油灯“噼啪”闪了一个灯花,宇廷一瞬目,突然发现,案台上一堆供果点心香花中间,摆着一个小小花盏。

  宇廷心里狂跳。

  他走近,凝神看。

  心如擂鼓。

  可不就是它?!

  落了灰,一边叶缘磕破了,有些残损(蔻蔻原本就说过,这里太薄,最容易碎),白色的花苞也让油灯香火熏得微微发黄。它光彩不再,但姿态依旧。

  宇廷泪凝于睫,小心翼翼自台案上拿起,细细看。

  “怎么?郑总觉得这摆件很好看?”叶晴装不明白,其实看宇廷此般表情,已感鼻酸。

  “不,不是,这摆件,是我一位故人所有。”

  “同款很多,何以见得?”

  “不,这件瓷器出于名家之手,只此一件,就算有同款,呐,这件有片花苞尖上有两处气泡,我指给你看。”宇廷此刻已十分笃定,这豆蔻花摆件,千真万确,是蔻蔻那件。只是不知是什么因缘,近十年之后,摆放在这里。

  宇廷脱下西装,顾不得油烟灰尘,将这豆蔻花摆件小心翼翼裹住,牢牢抱在怀里。

  “郑总要不要再往里看看,说不定,又有什么故人遗物。”叶晴笑着揶揄他。

  宇廷听出来,却也顾不得了。

  将包好的摆件暂放一边,宇廷双手合十向土地二神祝祷,说明原委,许诺定重新寻找类似物品供奉。

  做完这一切,宇廷这才往里走。绕过照壁,是一个小小院落,一座形制略小的后殿,业已荒废,横七竖八放着些桌案柜椅。宇廷已无心多留,略略浏览一圈举步就要走。

  “等等郑总,后殿后面,另有屋舍。”叶晴在后面唤他。

  宇廷心中一动。当年遍寻无获,独独未到过此地。

  绕到殿后,宇廷大为失望——是有一小小屋舍,看样子,是过去守庙人所住,不过五六平米,且土墙草顶,均已坍塌,一地颓垣断壁,蘑菇杂草丛生,屋顶木椽已黑化腐朽,少说已塌了十余年。

  叹息一声,迈步回头,一抬眼,宇廷仿佛被雷电击中,险些站立不住。

  正午刚过,白花花的日影正照射在西墙之上。

  那后殿的山墙上,墨色淋漓,写着一首诗句,日晒雨淋残损脱色,却仍字字触目惊心——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笔酣墨饱,飘逸出尘。

  没有落款,但那一个个熟悉的字体,就是再过三十年,郑宇廷也能牢牢记得!

  “蔻蔻。”宇廷再无法掩饰,伏在墙上,摩挲着字里的笔画,震惊之余,眼眶渐渐濡湿。

  叶晴静静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

  风吹过来,照壁下面,一株豆蔻草,微微点头,随风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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