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禾蹲下身来,双手扶着藤木躺椅的扶手上,带着怜惜的双眼对上余心清那双无波的双眸。“小姐,即便是病好了,可眼下您身子还是娇弱的,如何受得了这风吹啊。”余心清坐起身,憔悴的面容挂着丝丝地浅笑,“我知你是为我好,你的心意,我领了,可我也不是那纸做的不是?”余心清劝慰道,说着话,将滑落些的披风往上拉了拉。
“你莫蹲着的,久了腿也会不舒服,你且搬个凳子坐在我身侧。”
酥禾有些慌张,“这,不合规矩的。”余心清定定的瞧着酥禾,只道:“在清心斋,规矩是我定的。”
余心清瞧着自己身侧的小丫鬟,她懂事,明事理,可是就是太过古板,不懂变通。她知道酥禾是心疼她,忠心她的。这般好的人,她不知道要上哪能再寻上一个来。
“孤这几日身子不爽利,那钟管事,你处理的如何了?”宋思鸢懒懒的撑着脸,眼神冷然的盯着跪在书案下方的居歌。
“回殿下,奴婢拷问了一番,只是那人嘴硬,不肯说。”居歌伏身叩首道,不敢抬头看宋思鸢的眼睛。
“居歌,这些日子,孤只是不问,不是孤不管这事的结果。”宋思鸢敲击着桌面,眉眼冷冽的盯着下位的居歌。“送去官府吧,孤想,他们既然敢做出这事来,想来也是有着法子来对应的。让官府好好查查吧。”宋思鸢停下敲着桌面的手指,瞧着书案上的一份书信,压下眉眼,端坐起身子,拿起那份书信瞧了瞧,“你先起来,动不动跪着的,像什么样子。”
居歌站起身,懂事的走到宋思鸢的身侧,候着。“天色晚了,殿下,可要用膳?”
“吃些,等等,你且叫人去清心斋瞧瞧,若是清心斋的还没有用,那便传她到瑜桦居一同用了吧。”宋思鸢想到了余心清,她白日里没见到的人,想了想在晚也不能晚过今日。
居歌领了命,走了出去,亲自去了清心斋。
“小姐安,不知小姐可用了晚膳了?”居歌踏进院子就看见余心清卧在藤木躺椅上,身侧坐着酥禾。她走近后向余心清行礼,酥禾瞧着居歌来了赶忙起身向居歌行礼,居歌也回了她一礼。
酥禾刚要阻止了居歌说话,余心清却已经听到动静睁开了有些迷糊的双眼,她眼睛有些浑浊,看不清来人是谁,伸出手要扶着酥禾的胳膊坐起身。酥禾瞧见余心清要起身连忙上去扶着余心清的手。
“是谁来了?”余心清揉着眼睛开口问道,酥禾看了眼等着余心清回话的居歌,低下头说道:“是殿下身边的居歌姐姐。殿下让居歌姐姐来问咱们院有没有用晚膳,殿下传。”
余心清眨了眨眼睛,微微仰着头看着伏着身的酥禾,又转过头,看着站在自己前方的居歌。“是居歌姑娘来了呀,我身子欠安,既然殿下传话去一同用膳,那小女这边随姑娘前去。”余心清说着话被酥禾扶着站起身来,向居歌欠了欠身,酥禾做了个请的动作,示意居歌在前领路。
瑜桦居里,侍从们早已上好了晚饭要用的膳食,里面多为宋思鸢常吃的一些菜式。宋思鸢坐在主位上,瞧着桌上的菜式微皱眉发问道:“孤瞧着这些菜式都是平日里孤吃的,怎得不上些你们心清小姐常吃的菜式?”
上菜的侍从领头开口回话道:“殿下,这些菜式不仅是殿下常吃的,府上那位小姐也是常吃的。”宋思鸢听了领头人的话,转过眼来瞧着那人道:“府上每日采买用的银两也不少,你现在同孤说,菜式就是这些?”宋思鸢挥挥手,不耐烦的递给了身边桥允一个眼神,桥允示意两人将那领头带了下去。
领头的被桥允领着人带下去,刚出门口遇到迎面而来的余心清,居歌走在前头,余心清被酥禾搀扶着走上台阶。
“这是怎的回事?”余心清瞧着被带下去的人拉住领着人的桥允问道,桥允停下步子,向余心清行了一礼,道:“小姐,这是做事不利索的,殿下让带下去教导。”余心清点了点头,又随着居歌走向房内。
“小女见过殿下,殿下金安。”余心清向坐在桌子主位的宋思鸢行礼,消瘦的身子落在宋思鸢的眼中,宋思鸢伸出手拉上余心清的双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侧,满眼心疼的瞧着余心清憔悴的面容。
“折清,你身子如今都这般了,是侯府对不住你。”宋思鸢满眼的心疼,余心清对上她心疼的眸子,摇了摇头,扯出一抹笑来。“殿下,侯府很好,是小女自己身子不好。”
“你可还记得徐国公府上的嫡小姐?”
“可是...慧娘?”余心清不解的瞧着宋思鸢,宋思鸢点了点头。“前几日她送了庚帖来府上,府上的门房给退了回去。”宋思鸢瞧着她的脸色说着话。
“这...?这样的话可是会让她不高兴?这两日我身子好些了,我亲自去国公府上拜会她这样可行?”余心清问宋思鸢,宋思鸢听了余心清的话,嘴角勾了起来。“你去做你想做的就可,府上都会为你备好。”
“谢殿下。殿下快些用膳吧,再不用膳,怕是要凉了。”余心清说着拿起筷子作势要给宋思鸢夹菜,宋思鸢笑着制止了余心清要夹菜的动作,“这些事,当由下人做的。”
余心清愣了下,收回手,点头回应。
布菜的下人走上来为两人布菜,宋思鸢夹起菜吃了一口。“孤过了八月中秋佳节便要去徐州族家过年节,孤是想带着你一同前去,不过,孤想听你的想法。”
余心清咽下口中的饭菜,偏过头看着说话的宋思鸢,“谢殿下厚爱,既是殿下的族家,自然是殿下同贴身侍从一同前去。小女不过是寄居于侯府上罢了。”
“既然不想去,那便在这些日子里多同他们交些朋友,这样也不会在孤离了盛京,你便不会因府上无人而孤独无趣了。”
“殿下说笑了,再过些时日,想来小女堂兄妹应该也到了,有了兄妹作伴想来也不至于是孤独无趣的。”
宋思鸢听了余心清的话沉思了片刻,微皱眉头,缓缓开口道:“是吗?”说着话,转头看向身侧后方站着的桥允。“是的,殿下可是忘了,清伶大人好些日子不在府上了,想来过些日子就回来了。”桥允回答宋思鸢的疑惑。
宋思鸢转回头,点了点头,“孤这记性,给忘了,但是,孤即便是接他们来了盛京,又如何,孤又不是请他们来做小姐少爷的。”说着话,想到到时候,府上因为莫翠三人要闹起来,便皱起眉头。
“殿下,不知,到时他二人来了,要如何安排?”余心清做出不解的样子询问道,眼睛却流露出对那二人的嫌弃之色。宋思鸢瞧见她眼中神色只当没有瞧见。
“将他们同他们的母亲打发出府。侯府不养闲人。”宋思鸢说罢,又夹起碗中的菜吃了两口便没再吃了。
余心清见宋思鸢停了筷子便吃下最后一口后,也放下筷子。
“殿下,眼下时辰见晚,晚膳也用完了,小女就先退下了。”余心清说着话便要起身离去。
宋思鸢想到余心清没吃几口的样子,开口道:“用膳不用急,孤是进了宫在宫里吃了些糕点,你若是吃的不欢心那便再吃些。”
余心清纠结的低下头,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她确实没吃什么,若是回了清心斋不再吃些糕点的话夜里怕是回饿得睡不着。犹豫了一瞬便又拿起筷子抬手要去夹菜,布菜的侍女走上来继续为她布菜。
又过了一刻钟,余心清吃了个饱,宋思鸢瞧着她吃饱的模样,不禁眉眼都带着上了些许的笑意。“你不必顾忌着孤是否先放下手中的筷子,这不重要,只要你吃得开心就好,若是因了孤你便还同从前一般吃不饱饭,怕是传出去让人笑话侯府苛待义小姐呢。”
余心清亮亮的眼睛看着宋思鸢,“没有,殿下待折清是极好的,侯府是极好的。”
宋思鸢摆了摆手:“这些不重要,你欢心就好。”
闲话过后,余心清回了清心斋。
“殿下,怎的要回徐州族家了?”宋思鸢坐在软榻上,撑着手,看着书,桥允站在她的身侧后方问道。
“哪有为什么,多少时日不见,又怎么能不回去瞧一瞧。”宋思鸢眼皮都没抬一下的回了桥允的话。她知道桥允是在担心她,可是,若非是徐州出了什么事,皇帝又怎么可能让她回了徐州族家。
“小姐,殿下要回徐州族家,为何不随着一起去徐州族家,顺便瞧一瞧徐州的景色呢?“酥禾不解的问道,手中提着茶壶为余心清倒了杯热茶。余心清没有说话,也没有瞧酥禾。
深夜绵绵寂无声,雨随风来满峰堂。
没有答案的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次日一早,还没有睡醒的余心清便被门外叫嚷的莫翠给吵醒。
“婶母莫要大声嚷叫,吵醒了小姐可不好。”
“我呸,她算哪门子小姐,乡野里来的村姑还真当自己是小姐了!这般不尊敬长辈,传出去也不怕让人耻笑了去!”
听着动静,箐舟打开房门从门内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愠怒的走到阶前,瞧着阶下站着的人开口道:“说的好听你是婶母,说的难听些,你便是那沾了小姐金光的屎棍子。现如今你步尊着些小姐,还要来此叨扰小姐,那你便不要走了,我这就命人去将殿下请过来,让殿下为小姐做个公道!”说着话,冷眼扫向身后站着的小侍女,那小侍女接过箐舟的眼神,颔首点头快步走下台阶,径直绕过莫翠,向瑜桦居走去。
“你!你一个小小婢女,怎敢擅作主张?!”莫翠眼神发狠的盯着站在上位,不屑的瞧着她的箐舟。
“婶母的话说的极好的。”常嬷嬷从廊头走了过来,满眼含笑的看着莫翠,箐舟听到声音,便看了过去,瞧见是常嬷嬷便向常嬷嬷行了一礼。“婶母既然觉着箐舟做的有所错处,那婶母便将自己做的事,同箐舟做的一起说与殿下听了便是!”说罢话,常嬷嬷转身推开门进了寝房内。
“殿下,哼!我就站在着等着殿下来!我倒是要瞧瞧的!”说着话,莫翠插着腰站在那,面露凶恶的盯着箐舟。箐舟也不惯着她,回以她一个冷笑,挪着不吱走道游廊旁的凳子前坐下,侧过身子撑着头定定的瞧着站着的疯妇。
瑜桦居里,宋思鸢正坐在软榻上看着皇帝命人送来的书信和书谏,那小侍女被桥允领了进来,宋思鸢放下手中的书信,看向两人,小侍女一见宋思鸢便跪在地上,向宋思鸢说明了清心斋的事情,又道明了箐舟让她来请宋思鸢的原由。宋思鸢轻叹一声,从软榻上起身,“起来吧,孤随你前去瞧一瞧,看看,你主子到底受什么委屈了。”
宋思鸢说罢,小侍女从地上站起来,然后向外走去给宋思鸢带路。宋思鸢和桥允跟在她身后,宋思鸢面露着和煦的笑来,心里想着余心清可算是要除掉这个累赘了嘛。她不知道是不是余心清的想法,刚从游廊转角转过来的云嬷嬷瞧见宋思鸢要走,赶忙跟了上去。
几人到了清心斋,刚一脚踏入清心斋的寝房院的院门,箐舟迅速站起身,瞧见宋思鸢走进来,赶忙快步走下台阶迎上去,“奴婢参见殿下,殿下金安。”
“起来吧,孤只是来瞧瞧,这府上是出了什么事了,大早上就开始闹。”宋思鸢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寝房走去。路过莫翠的时候,宋思鸢睨着眼看了她一眼。
寝房门口放着一把太师椅,是余心清常坐的位子。宋思鸢走上台阶,转过身站定,身后的侍女把椅子搬到她身后,她坐下身来,缓缓开口道:“不知,这般早,莫氏有何事,要在这后宅闹个不停。”
莫翠看了眼站在红木圆柱旁站着的箐舟,又转眼看向宋思鸢道:“郡主,想来郡主是个公道人。”说着,莫翠伸出手指向箐舟,“那贱婢,我来这清心斋探看心清,她阻挠于我!”
宋思鸢听了她的话,眉头微皱,站在她身侧的桥允开口,桥允皱着眉头走上前一步,“放肆,同殿下讲话,谁人允许你站着的,在殿下面前口出污秽之语可是要打板子的!”桥允呵斥着,莫翠被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到了,身子颤动了下,原本带着些低顺的眉眼瞬时被恼怒代替。
“你一个婢女倒真是没有规矩,主子还没说话,你一个下人就先开口了?”莫翠回口道,眼神偷看了一眼宋思鸢的神色,宋思鸢神色淡淡的,只是侧头同刚走出来的酥禾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