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班长(五)
李树在面前像一株枯萎的小草,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懦弱的模样,他完全被打垮了,我知道开朗的笑容不会再浮现到他的脸上,他所失去的一切我都没办法帮他找回,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我已记不得我安慰他的话语,只记得我努力地从脑海里翻找出这世间万般的道理,告诉他哲人的智慧,我试图用我的理智为他理解苦难,我尝试了一切拯救他的办法,唯独——我始终没说出那句话,它就像鱼骨头卡在喉咙里,像陈旧的书信烂在了心里。
亲爱的妍妍,我已经没办法继续向你隐瞒,李树已经死了,你却让我回忆起他。我真希望可以重新来过,回到那一天的阴霾,我不会再给他讲那些虚无的大道理和哲人们的蠢话,我只想告诉李树,告诉他并没有失去一切,在他最绝望无助的时候,在他认为世界背弃了他的时候,在他耳边跟他说:
“你还有我!”
这能拯救他吗?
这能拯救他枯萎的心吗?
李树的声音在二十一班这个教室里彻底消失了,我再也没见过他登上讲台,没见过他和老高在门口亲密的交谈,没见过他和他的朋友们做些幼稚的游戏,没见过他再露出曾画在黑板上标志性的笑脸。他宛如装饰品悄然无声地隐藏在只属于自己的角落里,当我像从前一样在他身后给他一脚时,他知道是我,而且只能是我,他缓缓地转过身,脸上努力地挤出微笑,他说不出话来,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失望,我能看得出来,他多么渴望面前的人不是我,而是婉初。他以为摘掉帽子就可以挽回婉初,可这是多么幼稚的想法,那可是一颗破碎的心,我没办法向他表达婉初的伤心,如果他问,我会忍不住告诉他一二,可他从始至终没有在我的面前提过她的名字。
婉初和李树都需要时间,我也相信时间会磨平这些悲痛。我陪在婉初身边,见证她一天天从悲伤中走出来,脸上恢复美丽的笑容和精致的面孔,她像天空的颜色,结束了漫长的冬日,我为此感到高兴,整天和她黏在一起,好让她不再陷入悲伤,她在我跟前也始终没提过李树。当婉初走进阳光里的时候,我仍没有在同一片阳光下见到李树的身影,他的悲痛可能需要更多的时间,但我相信终会在阳光下看到他。
我们在高中的最后一年都没能分到一个班去,我在一楼,李树在二楼,婉初在三楼,我在课间仰望的时候,总能看到李树也在仰望,他独自趴在栏杆上,身边没有他一个朋友,他眼里注满了惆怅,仿佛古诗词人的悲凉。我在心情大好的时候,走上楼去,在李树屁股后面给上一脚,问他:“你在看什么呢?”他从脸上挤出一抹令人心酸的微笑,指着天边一片空白的区域,画了一道弧,说:“月亮。”我知道他还没有放下。我有时会在烦恼忧愁的时候登上三楼,找到婉初,她一见我就兴奋地拥到我的怀里,拨弄我脸上的皱褶,她的美丽总能使我阴云转晴。
婉初在开学三个月后离开了学校,去了外面的艺术培训机构为艺考做准备,我几乎很难再看到她,而李树却一直没变,自他性情大变后,就维持同一副模样独自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栏杆上,仰望着同一个方向。最后一年的学习压力是前所未有的,我希望李树也能感受到这份压力,而不至于忘记在学校里应该要履行的责任,我留意了他的成绩,庆幸他在这一方面没有丢失,心里便觉得安慰了不少。我们都各自奔波,和时间做最后的冲刺,除了学习以外的其他东西,能忘的就忘了吧,实在忘不掉的东西,那就先藏在心里,等日后再说。
我和李树在毕业的时候没有做任何形式的告别,只在学校拍年级毕业照时远远地看见了对方,我们点头微笑,在人群中向对方问好,像李树在曾经日子里和他朋友打招呼的方式一样,但这却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我和婉初在毕业后约在一起进行了毕业旅行,在旅行的途中偶遇到了李树的几个朋友,我们在一起吃了顿饭,便分别又踏上各自的旅行。在分别的时候,其中一个男生追上我和我说了一番话,他说李树本来也要来到的,但在出发前夕出了车祸,便留在家养伤了。我想这个男生一定是李树要好的朋友,但我没有将这件事告诉婉初,并瞒着她给李树发了简讯,询问他的情况。李树说他并无大碍,只是些小擦伤,过几天就好了,但他同样不知道婉初此时就在我的身边。或许他已经知道了,他朋友已经告诉了他,但他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难道他已经放下了吗?这当然是最好不过的,我们都一同结束了漫长的未成年,跃入到成人的世界里,在那里又将充满着未知和迷失。
在两年后的一个假期,在还没回到学校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包裹,里面有一封信,是李树寄来的,我倒没有惊奇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而惊奇的是现代人怎还会写信来传递信息呢。这也难怪,自毕业后,我从未在社交平台上看到他任何的动态,也没有听哪位老同学提到他的近况,他也从来不会主动联系我,做些起码的友谊的维护,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剃度为僧,远离红尘。我怀着窃喜和期待拆开了信封:
(隔页是几张陈旧的信纸,字迹比起瑜萱要潦草一些,是李树当时写给瑜萱的信,瑜萱毫无保留地一同寄给了我。)
亲爱的瑜萱:
写这封信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告诉我她在哪里。
但不是现在,而是在不久后的某一天,这个不久后也绝不会超过4年。我再三考虑,总害怕你会误解我的意思,所以我想向你透露这份情感。同样也是在为自己找一个借口倾诉这份情感,而你是我唯一的选择。
在失去她的头一年里,我一蹶不振,变得颓废不堪。我很感激你时不时地跑上楼来看望我,瞧见我当时萎靡不振的样子一定很失望吧,但在当时,任何事物,即便是你,都无法将我从深渊里拯救出来。我需要自救,这是我仅存的一丝理智每天都在告诉我的事情。我需要靠自己找到答案,而不是等别人来告诉我答案,他们和你一样已经告诉过我太多的答案,这些都没能使我走出阴霾。
在我抓住这份仅存的理智后,我每天除了学习,就是看书,这也是我唯一能找寻到的出路。它确实拯救了我,让我暂时从现实中脱离,从悲痛中找到安慰,在读过一本又一本的作品后,我渐渐地找到了那个可以获得救赎的答案。
小王子的玫瑰和狐狸、盖茨比先生、斯特里克兰德先生、克利夫先生、阿甘、
海上的老人和陌生的女人,平凡的世界和活着的苦难,它们之间断然没有直接的联系,但救赎之道就在其中:一份追逐月亮的勇气和决心。
当然,这还完全不够,单从故事的悲惨结局就能看出在追逐当中所付出的代价。而使我彻底下定决心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两件事情,它们都以滑稽的方式开头。
头一桩是在高考结束后的假期,我和几个朋友约在一起进行毕业旅行,但就是在出发前的那个午后,我出了场车祸,完全是由我自己酿成的,我骑着小摩托在过减速带时没有减速而被甩飞出去,甩出到几十米远的地方。我猜你现在一定正在取笑我的愚蠢,确实听到实情的人都会不禁地笑出声来,虽然我并不会介意,但还是在告诉别人的时候装作失忆,撒了谎话来掩盖可笑的事实。我自小就不太在意皮肉上的疼痛,因为我知道这些疼痛终归愈合,即便这次我在家煎熬地躺了一整个假期,也没有比我在这次车祸中,经历的短暂性的、只有五分钟的遗忘要刻骨铭心。
我在炙热的柏油路面上昏迷了大概只有一两分钟,因为当我醒来的时候还没有路过的好心人来到我的身边。我顶着烈阳和昏沉的脑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全身上下都伴随着强烈的刺痛感,但这都没有关系,只要我还能走路。我蹒跚地走到摩托车跟前,将它扶起来,它看起来比我要好得多,只破碎了两边的后视镜。我重新发动摩托车,从破碎的镜子里看到自己被撕破皮的半张脸,怪不得从一开始就觉得脸上的炙热,还以为只是太阳的缘故,这也没有关系,只要还能感觉到它的疼痛,那么就一定会痊愈,不过最好还是不要留下伤疤。我那会儿骑着小摩托车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想在路边找到一家小诊所,涂点碘酒来缓解全身上下的疼痛,这是常识。我很容易地找到了一家小诊所,我将摩托车停到诊所门口,不慌不忙地走到诊所里面,里面只坐了一个四十来岁的妇女,正在看电视,因为耳边也还有嗡鸣声,所以不觉得自己声音太大了些,我吆喝里面的妇女拿些碘酒出来,她显然是被我的模样吓到了,不仅没有去拿碘酒,而且整个身子都往后退缩了一步。倒是我先安慰起了这位妇女,我笑着跟她说没事,消消毒而已。她问了我一个问题,是任何人见到我这般模样的人都会问起的再寻常不过的问题,她问:
“你怎么了?”
“我……”脑袋里一瞬间的事儿,像看书时翻过的一页,“我……这是怎么了!”我的笑容消失了,我伸出双手,低头上下打量身上各处新鲜的伤痕,疼痛感随即传输到神经当中,就连疼痛也是新的,而且是在大脑里初次感受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抬起头看那个妇女,“你是谁?”我环顾四周,“这是哪?”
“你不记得了吗?你几分钟前刚从外面进来。”妇女这次是真被吓到了,她说话的声音都好像是在试探。
“外面?”我大步走向门口,“啊!我的腿,好痛!”我已经管不了疼痛,外面的阳光依旧猛烈,但我也像初次见到一样被刺痛了双眼,“这是哪?”四周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崭新的,除了他们被给予过的名称,马路叫做马路,杨树叫做杨树。我看到了门口的小摩托车,注意到它破碎的镜子,脑袋里像被针扎了一下,摩托车的形状和颜色被赋予了除了名称以外的意义,但我还是不敢确定,我自言自语道:“它是我的吗?”
“这是我骑来了的吗?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还有这一身伤。”我转身问屋子里的妇女,我已经认识了她。
“我不知道啊!你不记得了吗——你记得你叫什么吗?”妇女说。
“我叫……”一阵风吹过,翻过书本的一页又一页,“我叫……我不记得了!”我再次环顾四周,这才意识到一个名词的解释:失忆。
“你记得你家长的电话号码吗?你最好打个电话让他们来!”妇女此时理智怎么也要比我强。
我摸了身上所有的口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在它黑色的镜面上瞧见了自己残破的脸,它发出的光芒以及锁屏上的十个数字我并不陌生,可我要输入的数字是?我不记得了!“密码是?我母亲的电话是1……”我抬头望向妇女,我渴望她能告诉我,“我母亲是谁?”
“你的脑袋是不是?孩子,你先冷静一下。”妇女安慰道。
“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的名字是什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发生了什么?”我怕了,我被恐惧所包围,死亡、疼痛我都不会惧怕,我视它们为再正常不过的现象,可我现在面临的是遗忘,它无声无息,没有神经的传递,以一种残忍、无情的方式抹去了一切。
我盯着手机上的十个数字,试图在上面输入一个数字,我一定还会记得些什么,名字,密码,号码,一定会有还记得的东西。我隐约地感觉到有一个我无论如何都不愿意遗忘的东西,它无比强烈,像划破寂静黑夜的月光,遥远而无比重要,我必须记起,遗忘它就等同于生命失去了意义,我绝对不允许这样,我咒骂一声,做出了反抗。
“唐”记忆的书册被吹到了指定的一页,我念出了上面仅有的字。
“唐……”呼之欲出却又被卡在了纸页间,“唐婉初?”
“唐婉初!”她的名字,我激动地念了出来,我欢呼雀跃,我满心欢喜地抬头告诉妇女,“我全都想起来了!”
我在手机上输入了第一个数字“9”,这是她的生日,我所有的六位数密码都是她的生日,是你曾经透露给我的,我害怕遗忘,我总是遗忘数字,所以用做了密码。在接下来的半分钟里,我记起记了一切,它恍如隔梦,但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没有被我遗忘。
我必须承认,我没办法忘掉她,一直都是。
成绩出来后,我选报了一所艺术类学院,父母也没多说什么,他们通常是支持我的,但他们不知道我的这个决定是多么的草率和缺乏理智。选报的专业我也丝毫不感兴趣,但其实我已经丧失了对任何事物抱有的兴趣。
当我踏进大学校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要离开这里,因为这里没有她的名字。我讨厌麻烦,撒一堆谎话而去走回头路,我留在这里,打算用两年的时间完成了大学期间所有的学业,然后离开这里,同时,我还需要去做另一件事情,参军,其目的只有一个:使我不再懦弱。
我的视力条件不达标,所以要事前做激光手术,就是在手术前期发生的另一桩意外让我无法再回头。它的开端也会让你笑出声来,在手术前一周的一个晚上,我不小心误将治脚气的药水当作眼药水滴进了眼睛里,你还是先开心一会儿吧,我为什么会这么蠢的问题你也不用再提,它已经言犹在耳,还有你的笑声。随即灼烧的疼痛便席卷了大脑,不用再看瓶子上的标签我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它太痛了。我冲到卫生间疯狂地用水冲刷我的眼睛,但除了冰冷没有丝毫减轻疼痛的作用,我意识到必须去医院的地步,那会儿是假期,我还在家里,我大声地呼喊我妈,让她把我送去医院。
坐在车后座时,除了疼痛之外还有黑暗,我的眼睛因为腐蚀性药水的灼烧而不能睁开眼睛,我有一种担忧,担忧因此就失了明。我没将这份担忧告诉正在开车的母亲,她是个温柔敦厚的女性,我怕她承受不了,哪怕只是一个猜想。
当我真正意识到被黑暗包围的时候,疼痛感已经显得微不足道,一种深邃的恐惧占据了我的大脑,很快将我吞没,如果我真的失明,我将再也不能看到阳光,我第一次开始珍惜每日可见的阳光,渴望见到黎明时刻的太阳。但如果真的失明了,我也相信自己还能够正常地生活,不过是一双眼睛,我向你保证,这绝对不是我的马后炮,而是在当时已经产生了的想法,我已经在想如何安慰母亲,说服父亲接受这一事实。但,谁来说服婉初呢!她,我一想到她,就立马陷入了崩溃,我可以看不见阳光,看不见花花草草,只要我还能感受到它们,我可以看不见父亲母亲,看不见我珍爱的妹妹脸上的花朵,因为他们一直会在身边,不离不弃,但因此我再也见不到婉初,停止了追逐,我接受不了,我会失去希望,再没办法在失去光明后继续勇敢地活下去。
我在黑暗中拼命地摸索,我要找到手机,我要打给你,我要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必须在暗夜来临之前见她最后一面。尽管我忍着剧痛想要睁开眼睛看清手机上的数字,但这根本于事无补,我挣扎、悲痛欲绝,强烈的无助感笼罩在黑暗当中,但我惧怕的不是黑暗,是虚无。我没办法在这时候求助于母亲,她不会理解我的,瑜萱,我只能求助于你,能够理解我的,只有你。
理智和疼痛将我阻拦了下来,将这个请求推迟到了今天。不过我还是没有准备好,我仍需要时间,但比起那个夜晚已经妥当了不少,这也是我斗胆向你发起请求的原因。我如约在这两年间完成了学业,并在征兵前最后的关头忍受了肮脏的交易而得到了名额,令我最骄傲的是在近半年的时间里,为了提前应对部队的生活,我每天围着学校的操场跑步10圈,风雨无阻。这些虽然都微不足道但足以使我觉得离她越来越近,尽管我对她仍一无所知,不过待我服完两年的兵役,结束最后的学业,将一切准备妥当后,我定将有资格面对她。到那时,我会联系你,从你那儿得到这最后的答案。
请原谅我这么早就将这份重担交到你的手上,我需要你为我留意这个信息,更重要的是在我向你传递这份情感后,我将不会再有退路可言,我前进的方向自始至终只有一个。
拜托你这件事情已经足够让我觉得愧疚,但我了解你的性格,所以我还要拜托你最后一件事情,希望你能在我找到你之前做一件事,等。
感激的话自然不必多说,不思量,自难忘,天长地久都不足以形容我们之间的友谊。
朋友李树
我看完了他的来信后,就受不了他的婆婆妈妈,认为他是在添油加醋,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厢情愿,自我麻痹,倘若意志坚定,何须如此大费周折。我翻出手机,直接联系了他。
“喂?”李树在晌完一轮后接到了电话,他要是胆敢不接,一切免谈。
“喂,傻子!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她在——”我一听到是他的声音就说道。
“不不不不不不!别!别告诉我!我还没准备好!我需要时间!我需要时间准备好一切!”他立即用连续不断的话语在电话那头打断我,他不给我说话的机会,他试图让我不要说出答案。
但我就是告诉他,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这也是我给他打电话的原因,我提高了音量,力图打断他喋喋不休地抗拒。
“她就在——”
“张瑜萱!我求你了!”他的音量压过了我的声音,隔着电话将我的耳朵刺痛,他的声音愤怒而又悲悯,以至于我没能再说下去,“我求你了,你也知道,我从来没求过你,但这一次,我求你了!我需要时间,我一直需要时间。等我,等我做好准备,用不了多久的,相信我,到那个时候,我会拜托你,告诉我那个对你轻如鸿毛却对我无比珍重的答案。”
“……”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决心比钻石还要坚硬。我讨厌沉默,但这次,我没法打破沉默。
“瑜萱,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李树温柔地打破了沉默,“希望你能理解,我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你。我很高兴能听到你的声音,这也证明了我将这件事托付给你是我做过最正确的选择,我亲爱的朋友,尽管我一而再,再而三地从你那儿得到帮助,但我知道,这次你依旧会帮我的,对吧?”
“……这算哪门子的帮助啊!”我放弃了,由着他好了。
“……最近好吗?”李树突然问道。
“挺好的。你呢?”我们这才算是在电话里问候了对方。
“我也挺好的,过几天就要准备动身去部队。”
“真有这个必要吗?”我说。
“有的,再说,我都已经被选上了,如果不去的话,犯法!后果可是相当严重!”
“是嘛?那,快告诉我你现在在哪?我这就过去非把你拦下来不可!”
“如果是你,还真说不准,对了,我偶然看到的,你发的照片,对方怎么样?对你好吗?”
“呦,我还以为你消失成了山顶洞人,没想到还保留了些现代人的智慧,竟还会关心朋友和老同学呢!既然你问了,我就跟你坦白说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就是随便问问,谁稀罕知道!”
“人对我特别好!起码会说些正常人会说的话。”
“那就好。”
“你呢?背地里跟哪个女孩搞小动作了?”
“我?没机会呦,一股劲儿地埋起来装深沉呢!”
“少装清高,我才不信嘞。”
“真的!这方面我说没说谎你还听不出来?”
“你说的我多了解你似的!整天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我怎么知道你啥样!”
“不过前几天确实有邂逅过一个女孩。”
“我就说嘛!讲讲。”
“没什么好讲的,就一面之缘,帮了她点小忙,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事后也没什么后续,人叫什么名字我都不知道。”
“长得漂亮吗?”
“还……好吧。”
“定是比不上她吧!讲讲。”
“真要讲吗?”
“你很忙吗?”
“那倒没有。好吧,那是在早晨还是六点钟的时候……”李树娓娓讲述了他和一个陌生女孩相遇的故事,具体内容我也没太记住,主要是当时也没用心在听,而是想些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就这,真没什么后续,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哦。”他确实不太擅长描述这样的故事,让我听着都觉得乏味。
“你失望个什么劲儿啊!”
“你真的一无所知啊!”
“是的,我太过懦弱,害怕被动摇。”
“还有谁能动摇得了你呀!”我小声嘀咕了一句。
“什么?”他显然没听清。
“没什么,我是说,祝你成功!”
“谢谢……我多希望能在走之前见上你一面!”
“没空!没功夫!见不得……婚礼上见吧!”我是在真心地祝福他。
他爽朗地发出了笑声,我可以想象到那副笑脸又浮现在他的脸上,“好,婚礼上见!我已经不会再迷方向,所以用不了几年,你就能收到我的喜讯。”
“我满怀期待!”
“……”
“再见吧!”我说。
“……再见!”
在即将挂断电话时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我知道他还没离开,“你不是一个懦弱的人。”我最后说道。
“谢谢。”
我很庆幸自己说了这句话,上学的时候我总在处心积虑地挖苦、嘲弄他,到最后一刻我才对他表示了微不足道的赞美。
在这之后,我们便断了联系,我知道他需要时间,他一直都需要时间,我能做的,只有等。
亲爱的妍妍,这便是我知道的他所有的事情,尽管我在努力地只想要阐述事实,但总避免不了陷入情感的漩涡,或许我曾讨厌的沉默是现在最好的表达方式,是的,我怕我还未察觉到自己已经丧失了理智,而失去了对死亡和生命的判断,请允许我就此选择沉默,而结束漫长的回忆。
而且你要知道,我们之间的友谊比钻石还要坚固。
深爱你的瑜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