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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风云渐起

吾父嘉靖 肉丝米面 4276 2025-05-05 15:26

  四月初九。

  内阁值房。

  刚刚在文华殿给太子授课完毕的张治,将桌案前的奏疏归类完毕,又将拣选出来需要奏明皇帝圣裁的部分单独放在面前。

  墨笔洗净,归置笔架上。

  然后便好整以暇的叫来一杯茶,端着茶杯,悠然自得的靠坐在椅子上。

  吕本眼带鄙夷的斜觎了一眼张茶陵。

  倒是严嵩,高坐内阁首辅的交椅,面色却有些凝重的看向两人。

  “宫中之事,乃是天家私事,天子圣明,太子聪睿,固是国家之幸。但如今朝中纷扰又起,我等身为阁臣,还是要以国事为先。”

  同在内阁,严嵩如何瞧不出张治对东宫的看重,又是如何一门心思扑在太子学业上的。

  现如今,同为主讲官之一的吕本,三日才会去一次,亲自给太子上课。

  反倒是张治,按理来说也该是三日亲往一次,余下一日该由孙升、闵如霖、高拱三人授课。

  但这厮却偏偏是每日都去。

  仿佛去文华殿东偏殿给太子上课才是他的正差,来内阁坐班当差属于附带。

  张治知晓首辅这话是在点他。

  当即喝了一口茶,才放下茶杯,抱起面前的奏疏站起身。

  吕本亦是单独拿起几本奏疏,面色凝重道:“如今东南和九边的事情一起到来,当真是多忧之时啊。”

  张治侧目看向吕本,面露疑惑。

  东南和九边出了什么事?

  自己怎么不知道?

  吕本斜觎向一心当帝师的张治,有些没好气道:“福建、浙江那边上了奏疏,要弹劾朱纨,朝廷里也有不少人附奏弹劾。因为日本那个叫周良的倭人,还有李光头等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了!”

  他这话有些抱怨的意思。

  你张治整天忙着教授太子,朝廷里的差事可都落在自己和严阁老身上了。

  张治顿时面露歉意,随后皱眉道:“朱纨受陛下差遣,不过倭人和盗匪之事,如何就要弹劾了?这不是胡闹?”

  吕本翻了翻白眼,已经不愿意搭理对方了。

  张治只能是看向上方已经起身的严嵩。

  自己是真没弄明白这里头的勾当啊。

  严嵩也有些无奈,看了张治一眼,想要开口解释,但听到外头传来敲钟声,心头一动:“太子已经移驾,我等还是快些去西苑奏事吧。”

  张治只好按下心头的好奇和疑惑。

  与吕本一同,跟随在首辅身后,往西苑赶去。

  ……

  往西苑的路上,并非只有严嵩三人。

  在文华殿收拾完课业的朱载壡,也同样在冯保、朱七,以及昨日才到东宫当差的陶忠辅,三人陪同下,去往西苑万寿宫,开始自己的第一次圣前观政。

  陶忠辅,自然就是如今已经荫官锦衣卫千户,在自己身边当差做事的陶仲文老道士的幺孙。

  此人年岁不大,也就二十岁。

  在其入宫前,朱载壡也让冯保打听过,陶忠辅从小就深受家学影响,也不读书科举,只钻研道法。

  原本他还有些犯愁,自己的身边多个整日里无量道祖的牛鼻子。

  没成想陶忠辅初到东宫的第一天。

  朱载壡才发现。

  原来人心中的成见是那么的大。

  陶忠辅初到东宫,朱载壡便问他修道如何,是否有清规戒律。

  这家伙倒是反问,自己若是不陪太子殿下诵经释道,每日晚间都讨要一壶酒喝,可不可以。

  朱载壡就知道,这家伙在自己身边,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众人已入西苑,走在太液池畔。

  朱载壡好奇的问道:“道长,你说道祖他们当真是无为而治?我若要达此境界,又当如何修习?”

  躬身落后跟随的陶忠辅默默的翻了翻白眼,然后语气坚定道:“回太子殿下,小道以为,道祖他们也没有无为而治!真要是无为了,又何须我等徒子徒孙每日供奉,晨昏诵经祝祷?”

  包括朱载壡在内,冯保、朱七等人,闻言之后,嘴角齐齐的抽抽着。

  这厮这话。

  当真是欺师灭祖啊!

  朱载壡也彻底打消了和这厮讨论道法的念头了。

  指望这厮释道,还不如指望他能每日完成好道家功课来的更容易些。

  不过如今嘉靖将他放在自己身边,却也是存了为自己护道的意味,如此心性,也是省事不少。

  几人行走间,又闲聊了一阵。

  终于是到了万寿宫。

  入殿,便只有朱载壡一人,余下众人都候在殿门外。

  少顷。

  严嵩、张治、吕本三人也联袂赶至。

  “太子殿下。”

  三人行礼。

  朱载壡亦是拱手见礼:“严阁老,张阁老,吕阁老。”

  严嵩则只是观望了一眼朱载壡,未曾多看。

  吕本则是心里装着朝堂上生出的纷争,无心多顾。

  只有张治,一见到自己的好学生,便满脸堆笑,只觉得怎么看都不够看。

  三人心思不同。

  却又在一道磬声中,默契的神色肃穆庄严起来。

  脚步声响起。

  嘉靖便在黄锦的伺候下,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今日皇帝没有念出场诗,步履也显得格外的轻快,三两下便坐到了御座上。

  不等严嵩三人行礼,嘉靖便手臂一挥:“诸卿免礼,今日太子观政之初,朕本意亦是为了让东宫能早熟国政,三位爱卿不必格外在意,诸事奏来,东宫只听只看,不言政事。”

  等到皇帝吩咐完。

  严嵩三人和朱载壡到底还是躬身作揖行礼。

  嘉靖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儿子身上,眼里带着笑意。

  心里却又哼哼了两声。

  要知道自己当初从湖广安陆入京,便承袭大位,从无人在旁指点自己国政之事,全都靠着自己慢慢摸索,与满朝文武角力。

  不过自己吃过的苦,总不能再让儿子继续吃。

  皇帝心里想着自己的当初,和儿子的现在。

  吕本已经率先出列:“启禀陛下,近日巡抚浙江、福建提督海道军务,都御史朱纨得诏安之捷。其言闽地贼寇盘根错节日久,伪千总李光头等九十六人,被擒拿之后,未俘奸恶之徒必定对其愤恨咬牙切齿,恐会因此生出变故。为防变故发生,方才下令都指挥卢镗、海道副使柯乔将李光头等九十六人斩首。”

  站在皇台御座前,侧身而立的朱载壡,扭头看向吕本,心中开始琢磨起来。

  福建、浙江那个巡抚都御史朱纨,最近可是朝中热议人物。

  又见吕本继续说道:“前有巡按福建、御史杨九泽越巡抚朱纨,以诏安之捷奏报朝廷,不合规制,陛下已下令都察院弹劾,降两级调用地方。如今,兵部已派人前往东南查验核实朱纨命卢镗、柯乔斩首九十六人之事。”

  说到此处,吕本稍稍停顿了一下。

  在查看了皇帝的神色反应之后。

  吕本才重新开口:“兵部、都察院、兵科知晓此事,已有官员上奏弹劾朱纨。其虽奉有陛下敕令,可便宜行事。但贼寇在二月被捕,奏报却在三月发出,并不合临阵便宜处置之情,按理应当等奏明朝廷,得旨处置。卢镗、柯乔虽是奉命而行,却有过错,当问罪。朱纨枉顾圣意,肆意斩首,亦当问罪。”

  嘉靖眉头一紧,却淡淡说道:“朕当初授朱纨以便宜行事浙江、福建,既是阵前捕获贼寇,斩首似并无不妥。只是朝中既然有劾,可追派有司官员勘察缘由。”

  说完后,他便看向了首辅严嵩。

  严嵩此时却是面色冷静,缓声开口:“陛下,朱纨过去陈奏六事,曰明国事、曰明宪体、曰定法守、曰定要害、曰除恶本、曰重决断:国初海禁严苛,东南地方安宁。近来地方豪强依仗权势与外勾结,主官不敢追究,诸事牵制。东南海禁之事,当需朝廷严法令,巡抚都御史总领法纪,重申此令。”

  “命浙江、副将各镇守、巡察官员,按地方分别驻守,各司一职。福建月港等地当建城,安海、南安等地当重划统辖。桐山、梅岭等地处边境,当再设通判、同知各一员,专管桐山等地。”

  “而东南沿海贼寇,多与当地豪强大族暗中勾连,官府动作每每皆有泄露,亦当除恶先除本,严惩地方有司官吏及勾连豪强大族,严防讯息外泄。浙江、福建两省若要禁海,更应诸事发于一出,行于一令。”

  这是重提朱纨过去在福建、浙江两省禁海之事上的谏言。

  朱载壡听闻之后,倒是对这个朱纨起了兴趣。

  谁都知道大明东南沿海所谓的倭患,其实更多的是东南沿海地方上的明人所为,谋取的也不过就是海贸那一份利润。

  这个朱纨倒是敢于直接说出来,还要朝廷严加惩处东南地方官府和豪族。

  他不被弹劾才有问题呢!

  朱载壡心中默默一念。

  这种动人财帛的事情,犹如杀人父母。

  看来朝中已经在海禁和海贸走私这件事情上的矛盾,不可缓和,正式进入到明面争斗中了。

  那上一次日本使臣周良住在宁波宾馆,别人投信,劝其抢先诛杀朱纨这件事,就明显是福建、浙江当地被朱纨触动海贸利益的人做的手脚了!

  念头一动。

  朱载壡已经大体捋顺如今东南两省的局面了。

  他不由抬头看向御座上的嘉靖。

  这时候严嵩亦是再次开口:“如今朱纨被罢免官职,闲住待察,福建、浙江巡抚一职空缺,朝中群议,或废除两省巡抚一职,或重谋两省巡抚之职,还请陛下圣裁。”

  在朱载壡的视线里,嘉靖眉头明显一凝。

  显然是对朝中的这个提议感到不满。

  毕竟朱纨若是不得皇帝信任,当初巡抚浙江、福建两省的时候,又如何能得便宜行事的敕令?

  然而正当这时。

  吕本却又开口出声。

  “皇上,宣大三边总督、兵部尚书、右副都御史翁万达。”

  “近日奏三边虏警兵备之事。”

  朱载壡顿时眉头一挑,目光深邃的看向奏言的吕本。

  方才好端端的还在议东南的事情,现在怎么跳到九边兵备的事情上去了?

  他赶忙看向上方的老道长。

  果然。

  嘉靖在听到吕本奏言后,眼里闪过一道寒芒。

  朱载壡心下一沉。

  看来朝中是要又起风云变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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