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看过了张贵使从万里之外带来的高产良种,一时无声,大概都在畅想未来的丰收场景。
梁子春打断了这短暂的寂静:“这么好的种子,可惜太少了!”
张明只好顺着他的话头扯下去:“其实张某带来的足有上万斤,这两袋是我优中选优的,随身携带,放置在自己舱室。其余那些,也都是好品种,放在舱底充作了压舱石,谁料想会发生海难,唉,每每想来,心如刀绞!”
众人也摇头叹气,张明又道:“不过诸君也不必太过惋惜,今后张某会一展胸中所学,哪怕只有这点种子,张某也坚信,能在三年之内培育出万斤良种,把丢失在海中的夺回来,然后逐步推广于天下!”
刘德行不由击掌赞叹:“好一个张郎君,好一个张贵使!有这般雄心壮志,真不愧天潢贵胄。阁下能回归中土,实是我大唐万民之幸也!”
张明忙连称不敢,并表示愿为大唐建设事业竭尽全力添砖加瓦云云。
这一刻,张贵使的形象,高大而光辉!
刘德行似是心中作了决定,对张明说道:“下官今晚即修书报与刺史,刺史必上奏朝廷,不久之后,今上与太子就会知道贵使已至。在此期间,贵使就在此安住,静待长安天使来到。”
张明道:“一切但凭明府安排。”
刘德行又道:“还有一事,请贵使出示一下印信与国书。下官绝非不相信贵使,只是程序使然,下官务须亲见印信国书,才好据以上报。”
刘县令一言既出,在座诸人,齐齐看向这万里回唐的一男三女。
来了,它来了,这个话题终于还是来了。
林楠想,以前怎么没看出来,小明弟弟这么厉害,走一步还能看三步,这是因为他既有全面丰富的历史知识,也有胆大心细的禀赋性格吧。
刘欣然看着姐夫后脑勺,嗯,姐姐比较有眼光,挑的老公不错,这家伙,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陈墨心中更是自夸不已,还是我明哥,一步步走来,全在掌握中,明哥,爱你,为你骄傲,加油!
张明知道,县廨班子此刻会见的是外邦来使、他国皇子,这个身份要是不能确定,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如果你假冒皇子,哪怕你说你是神农再世,嫘祖重生,对不起,你也完了,你的人设已经全部崩盘。
他不慌不忙道:“明府有所不知,印信、诏旨、国书,如今皆不在张某身边。”
唐朝诸人都很吃惊,刘德行面色不变,缓缓说道:“下官愿闻其详。”
张明道:“按我国制度,皇子封国,都配备一些文职随员,由大学或是高级中学毕业生充任。内有文秘郎一人,执掌王府之符宝、印信、文书等等。此来中土,该名文秘郎自然随行,相关印信国书都由他保管。”
众人听到这里,似乎有些明白。
张明继续道:“前几天突遭海难,从大船上匆忙放下几条小舟,我只来得及抢救身边这两袋种子。”说着指指三女,“她们也只拿了几个衣物箱子。”
“那文秘郎把重要文件物品打包带上,本来我想要来自己带,可是眼见海水涌入大舰,时间已然来不及,只好仍旧让他携带。”
众人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紧张无比的时刻,茫茫大海,夜黑浪高,大船进水,即将沉没,船上人等,悲号哭叫,当真是惊心动魄。
“我四人上了小舟,曾想带那文秘郎一同上来,可是,舟上有内子与两位女郎,再带他上来,却是多有不便。”
众人点头表示理解,人有三急,三位娘子总要五谷轮回,小舟能有多大点地方,当着男子的面如何宽衣解带?什么?你说张郎君不也是男子嘛,废话,一个是人家的王妃,林刘两个必是媵或是孺人,你看哪个女人脱裤子还用避着自家良人?
张明接着道:“于是,文秘郎与副使同乘一舟,我们相约如果在海中失散,一旦上岸,就互相寻找。”
说到这里,他对刘德行拱拱手,“故而张某在此,肯请明府晓谕治下,留意探访他们。”
刘德行急忙表态:“那是自然,此乃下官分内之事。下官必将此事上报刺史,同时通告县中沿海村里。贵使与娘子既然吉人天相,想必副使等人也会安然登陆。”
张明对刘明府表示十分感谢,心里暗道,如果再有人登陆,那就奇了大怪了。
“不过,单单为了证明张某之身份并不难,今有一物请明府鉴定。”张明说着,伸手从颈间取下一根金色丝绳,下端系一块白色玉佩,陈墨也同样取下一块金丝系玉佩。
张明道:“这是我夫妻成婚时,家严与家慈赐下的。”他把玉佩递给刘德行,陈墨的玉佩递到了孙淑容手中。
其实这是他们认识五周年时,张明在玉器厂定做的,上好羊脂白玉,可不是朝天宫的地摊货。
刘德行夫妻双手恭敬接过,分别放在手心细细端详,俱是面色一变。
两人都出身士族,见识自是有的,这两块玉佩都是用上佳羊脂白玉雕成,一块雕刻的是一条气势威猛张牙舞爪的龙,一块是一只轻盈飘逸振羽翱翔的凤。玉质温润纯净,雕工精湛,鲜活精细,栩栩如生。
二人端详良久,又翻过来看背面,背面没雕图案,分别镌刻一个篆字,一块刻的是“明”,一块刻的是“墨”,孙淑容心道,这个墨字大约是陈氏王妃的闺名。
看着手中玉佩的形状,夫妻二人把玉佩往一起合了一下,果然是个阴阳鱼的图案。二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不是出身皇家,谁敢佩戴此物?
刘家夫妻分别把龙凤玉佩递还给张家夫妻,刘德行道:“果然是皇家御用之物,品质上佳,雕工无双。”
张明与陈墨接过,各自又戴在了颈间。
张明又道:“刘明府,张某还有一件国礼要献与贵国天子,也请明府与诸君先行瞻仰。”
众人一听,不由精神大振,国礼呀,普天之下,有几人能够亲眼目睹?因缘际会,才能有此福分。
刚才张贵使与娘子拿出贴身之物给县令夫妇观看,他们伸长脖子也未能看清,甚为遗憾,这国礼无论如何也要看看分明。
张明拖过行李箱,拨对密码,拉开拉链,从冲锋衣内胆中,拿出两个隐隐散发着光芒的瓶子,摆在了案几上。
在座诸人,一看之下,猛地又站起身来。
这两只水晶质地的瓶子,一模一样,线条流畅圆润而优美,质地晶莹剔透而纯净。
两只瓶中,都注有满满的清澈泉水,最不可思议的是,泉水中都有一条腾云驾雾、气吞山河的水晶龙。
人无法凭空想象出一个自己认知之外的东西。要说刚才红薯土豆这些作物,他们再震惊,但还能理解,毕竟有亩产两百斤的,就可能有五百斤的,甚至于亩产几千斤,这只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是自己见识浅了。
但这对水晶龙瓶,真的超出他们认知之外了。
无法想象,什么样的能工巧匠,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雕刻制作出来?
宋仪两手颤抖,想去摸一下,却又不敢,老泪再次流下:“不成想,老朽痴长五十春秋,还能亲眼见到此等宝物,虽死无憾!”
万斛老道也差点给这两个瓶子跪下,这时却又看不上老宋,管他主簿不主簿,不屑地说道:“你才五十岁,说什么老朽,漫说是你,老道天统三年降生,见过多少稀世之物,却从不曾想到人间会有这般珍宝。福生无量天尊,老君爷爷在上,弟子这是积了几世功德,才能睹此宝物啊!”
刘德行与孙淑容要好些,只是手扶案几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很是镇静。
张明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拿现代工艺品吓唬古人,有点不好意思,他轻轻唤道:“明府,明府!”
刘德行似乎从梦中醒来,揉揉脸,恍惚着道:“啊,贵使。”
张明道:“明府,此瓶是家严馈赠华夏天子的国礼,我国巧匠,倾尽多年之功,只制成了四只。家严也十分喜爱,他老人家留了两只,让我带来两只,希望大唐天子不嫌此物简陋。”
其实这是张明单位定制的52度浓香白酒,西南一家大酒厂出品。定制了不少,一是准备给上级单位送年礼,二是员工每人两瓶算春节福利。
如今穿越大唐,自己留不得了,正好借花献佛,拿来当做国礼。
刘德行忙道:“哪里哪里,贵使不必自谦,天子必定喜欢,喜欢至极。”
他又问张明:“敢问贵使,这瓶中之水,是何琼浆玉液?”
张明回答:“里面装的是酒,白酒。”
众人又是惊诧不已,怎么会是酒?酒是浑浊的啊,网布过滤也不可能这般清澈,且慢,白酒?白酒是何酒?
宋仪可能是个老酒鬼,两眼放光,问道:“敢问贵使,何谓白酒?”
张明道:“这个嘛,我国所酿之酒,大体分为四类,曰红、曰白、曰黄、曰啤。这两瓶献给天子的,是为白酒,就是劲道较大。哦对了,还有两瓶红酒。”
说着,张明给陈墨使个眼色,陈墨从箱子里拿出一只紫檀木盒子,摆到案几上,打开盒盖,推到刘德行夫妻面前。
唐朝众人几乎都已麻木,张贵使出品,肯定是精品。不过还是被好奇心驱使,探头看过来,不出所料,又是几声倒吸冷气。
盒中并排躺着的也是两只瓶子,呈圆柱形状,似琉璃材质。里面盛装的是张贵使所说的红酒,清澈透明,鲜红娇艳,与那白酒一样,没有一点点杂质。
陈墨适时介绍:“这是我婆婆,就是我阿姑——大安国皇后娘娘赠给贵国皇后之国礼。瓶子里所盛装的乃是我国所产之最为精致红酒,万分珍贵。”
“一者,此瓶极难烧制,每年只能制出上品三两支;二者,此酒用一种特殊之葡萄酿制,此种葡萄难得之极,本身品质优而产量少,产地更加特殊,只有种植在我国京郊某处之两亩三分地之上,口感色泽才算真正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