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七的晚上

　　街头的灯光昏黄而摇曳，一名醉汉像没头的苍蝇似的，摇摇晃晃地走着。

　　突然，“嘭”的一声，他不小心碰到了宝马香车。

　　马车里的周髯正惬意地坐着，被这突如其来的碰撞惊得身子一颤。

　　他一下子火冒三丈，撩开帘子就开始骂骂咧咧起来：“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这可是皇上御赐的马车，你也敢碰？

　　真是不知好歹！去，将他赶走。”

　　周髯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街头显得格外刺耳。

　　那醉汉本就喝得醉醺醺的，被这么一骂，酒劲更是上头。

　　他不但不走，反而梗着脖子，涨红了脸，对着周髯就喊打：“你他娘的不长眼，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他一边说着，一边挽起手袖露出结实又粗壮的臂膀，周髯的随从一下子不敢靠近。

　　“老子是义和堂三当家，在这一片儿，还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他娘快下来受死。”那醉汉的嘴里喷出的酒气在夜空中弥漫开来。

　　周髯一听，更是气不过，他瞪大了眼睛，对着侍从们喊道：“快去将他赶走，还真反了天了，敢在本官面前撒野！”

　　侍从们听到命令，立刻朝着醉汉围了过去。

　　他们本以为知道这是御赐马车后会识趣地离开，可谁知道这醉汉不但不走，还像是被激怒的野兽一般，与众人厮打起来。

　　正守在不远处的巷子里的卫华，他的目光一直紧盯着马车的方向，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低声对身边的人说：“情况有变，改第二方案。”

　　说罢，他们几个人迅速地脱了身上的夜行服。

　　那夜行服在黑暗中像影子一样的存在，如今被脱下来，露出了里面普通的短打粗衣。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然，准备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接着他们跑了出去，联合那三当家捶打周髯的人。

　　两人还趁乱爬上了马车，喊话道：“让你不知好歹。”

　　“居然敢对我大哥大喊大叫。”

　　这两人很快就跳下了马车，外面的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以为他们是爬上马车打了一顿。

　　这场闹剧很快就结束了，卫华等人还将地上躺着的三当家拖走。

　　围观的人只看着打架的离开，没听到马车里的叫声。

　　周髯的随从问：“老爷，您没事吧。”

　　马车里没传来声音。

　　大人被打了肯定恼羞成怒，但不确定大人的安全，随从也不放心，只能壮胆掀开帘子。

　　这一看他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再看昏暗中的老爷，老爷双手捂着脖子，而手心不断有鲜血直流。

　　“啊啊啊……老爷……”

　　“杀人了，杀人了。”

　　“快去报官府，杀人了。”

　　一个时辰后

　　赵松急匆匆跑回府衙，府衙的中堂处放着香车宝马，而一旁的担架上放着周髯的尸体。

　　“这怎么一回事？”赵松生气地问孙捕头。

　　孙捕头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听证人说周大人与醉汉起争执，最后被人给弄死了。”

　　“醉汉呢？刺杀朝廷命官是死罪。”赵松咬着牙问。

　　苏通判也到了府衙，看到眼前这一幕，说道：“这事不是我们能管的，快些去报给府尹大人吧。”

　　“府尹，府尹，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报？”

　　赵松焦急地在原地打转，心中暗自思量，此事若处理不当，恐怕会殃及池鱼，自己也难逃干系。

　　孙捕头见状，忙道：“大人，听证人说杀人者是义和堂三当家，不如直接去找张泰来要人。”

　　赵松点头，“你立刻带人去问张泰来要人，如果张泰来交不出人就让他来顶罪。”

　　“是，大人。”孙捕头带上二十个捕快出去。

　　苏通判吩咐手下找仵作来验尸。

　　赵松等不得立刻去找陈晗，要向府尹通报这一切。

　　赵松连夜到陈晗府上，陈府的人不但让他进去，还带到了陈晗院子外。

　　这一次异常顺利，顺利得让赵松很吃惊。

　　“下官赵松求见大人。”

　　陈晗披着外套走了出来，虚弱地说：“赵大人深夜到此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

　　赵松拱手，悲泣地说道：“大人，周髯被杀了。”

　　“被杀了？谁做的？杀朝廷命官可是死罪。”说着陈晗就咳嗽了起来，看样子十分虚弱。

　　赵松跟着担忧，“本不想叨扰大人，但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大人出面。”

　　陈晗当即走下去，“那就去看看。”

　　陈启、关小虎分列左右搀扶陈晗出去。

　　早有软轿等在外面，一旦陈晗出院门立刻被搀扶上软轿。

　　戌时的梆子刚敲过三更，府衙后巷的灯笼被夜风刮得东摇西晃。

　　顺天府的廊下传来细碎的鼾声——值夜的衙役们歪在春凳上打瞌睡，烛台里的蜡油早凝成了山峦形状。

　　府衙外的守卫远远看到了火光，立刻回去报信，“头，府尹大人来了。”

　　孙捕头跳了起来，看到其他人睡眼蒙眬，他一脚踹去，“都给我滚起来！“

　　苏通判也站起来了，他整理自己的官袍。

　　孙捕头正要告罪，就听得门口传来三声云板脆响，那是府尹大人回衙的暗号。

　　苏通判当即快步走出去，迎接大人。

　　正好撞上四人抬轿子转过影壁，他忙不迭退到一边让路。

　　当轿子落下时，苏通判小跑过去生生将落后半步的赵松挤到一旁。

　　赵松正要嘲讽苏通判鲁莽，就见苏通判的腰弯得比煮熟的虾米还低：“大人，孙捕头捆了义和堂三当家来，那厮醉得跟泡在酒坛子里的螃蟹似的醉不醒......“

　　赵松心想：狗子苏，知道陈晗得势赶着上前当狗。

　　陈晗乌靴踏出轿子，搀着苏通判的手站起来。

　　衙役们慌忙将火把举成两列星子，让大人看清现状。

　　陈晗停在白布覆盖的尸身旁，仵作掀开麻布。

　　漏出的血腥染红了周髯的便服，周髯死状骇人得很。

　　“刀口自左颈斜贯三寸，算是一刀毙命。“老仵作说道。

　　苏通判的嗓门陡然高了八度：“定是那三当家趁着酒劲害了治中大人。

　　大人那些帮派无法无天，目无王法，当属灭杀......“

　　苏通判的声音在府衙里回荡，赵松预感到不妙，但具体说不出来。

　　“杀人凶手是他？”陈晗看向地上的醉鬼。

　　苏通判大声说道：“喊杀人的是他，但动手杀人的不是，必须要让张泰来交出人来。”

　　燃烧的火把映出了府尹大人的凶狠，他眉眼森然：“一天之内本官要见到杀人凶器，否则本官让义和堂陪葬。“

　　府尹大人的声音掷地有声，像是恨极了帮派。

　　“遵命。”苏通判说道。

　　赵松的应诺声卡在喉头，他看不透府尹，也看不懂苏通判了。

　　这个府衙里像是没有了他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