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白牯
深渊般的天幕中悬浮着永恒裂痕,暗紫色光脉如同宇宙被撕裂的神经束,流淌着星骸凝聚成液态的叹息。
它的边缘泛着幽蓝荧光,像亿万只磷光水母在时空夹缝中集体跃迁,光晕在绝对黑暗里洇染出半透明的星云胎膜。无数粒子在能量流中沉浮明灭,恍若被击碎的古老星座正以量子态重组,时而凝结成冰棱状的星璇,时而散作漂浮的尘埃银河。
那里就是颠旋界的入口。
苏照墟取出一对玉环,将其中一块递给焦珥:
“这两枚玉环被太上蕴养过,有很强的空间关联,你将其持在手中,等会穿过裂隙时便不会散开了。”
此时已经有不少双人小队驾着祥云进入了那条暗紫色裂缝,不一会儿,在师姐的陪伴下,他俩的祥云也没入其中。
甫一进入,他们的肉身就在虹光湍流中解离成千万块棱镜,每片都映出璀璨的光华,视网膜残留着数个维度的叠影。
所有时空的甘美与痛楚都在刹那间涌入口腔,凝成宇宙禁忌的蜜与永恒记忆。
别样的体验感很快逝去,再一晃眼脚底已经是一望无际的青绿色牧场。
焦珥对照了一番:“这处应该是白牯族的领地。”
白牯者,玄素间色之牛也。
正当二人要前往白牯族驻地时,青天忽成水墨色,白芒如浪卷层霄。阴阳二气似磨盘旋转,满天星辰都乱了方位。焦珥仰视,但觉头晕目眩,胸口翻涌,脚下土地似波涛起伏;耳畔轰鸣,仿佛天地倒悬,连山峦都像醉汉般摇晃踉跄。
“不要反抗,这是你体内的道则和小世界法则产生了冲突。”苏照墟面色如常。
但就在说这番话的同时,她自身修为开始节节下降,直到练气才停了下来。
她闭上眼内视了许久:“果然,修为不是凭空消失,更像是有一块‘道则幕布’将其遮了起来。”
“我倒是相反,”焦珥此时已经将境界攀升至人仙,但脸色却异常难看,“丹田宛如胀气一般,硬生生将修为给我塞了进来。”
“因为你的底子还是现世的大道,起冲突很正常,原住民应该就会毫无违和感。”
就在两人适应新的变化时,天边远远飞来一对组合,恰好也是一男一女。一望无际的草场上焦珥和苏照墟颇为显眼,那名男子方一靠近就将二人锁定。
他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反复扫视后才确定其中一人正是苏照墟。
“哈哈哈,苍天有眼,苍天有眼呐!”男子一脸兴奋地看向身侧,“师妹,那女子正是三界第一天骄摧心真人苏照墟,趁着此刻法则颠倒,师兄我大仇得报之时已到,亦是你成名之时!”
“啊?是那位‘玉魄当空照雪襟,剑鸣墟野凤凰吟’?”女子脱口而出。
“咦,师妹你也看《琬琰玉人录》?”男子呆在了原地,这位“同道中人”有些出乎意料。
女子羞红了脸:“师兄,正是你我名扬天下之时!”
“对,名扬天下之时!”
两人气势汹汹地杀去。
……
半炷香后,金甲神将一手捏着一人,皆露生无可恋状。
“我很好奇,你俩刚刚兴奋个什么劲啊?”焦珥有些纳闷。
男子哭丧个脸:“摧心真人不记得我了?我是嘉泽宗的文鸢真人、白松啊!”
苏照墟沉思了许久:“没有印象。”
“两年前我与您在成安岭争夺新诞生的一枚杂钱,您忘了?”
“好像有这么回事...”
“我当时把杂钱吞进了肚子里,然后您就把我锁鼎里,炼了整整三天三夜,其中有两天两夜是我已经认栽求饶,但您还是不放过我...”
“原来是你,谁教你浪费了我一天的时间。”
其余三人同时抽了抽眼角,所以你的报复方法就是再浪费两天吗!
如果不在宗门战争期间,八宗修士一般不会分出生死。
“他是报仇,那你呢?”焦珥看向另一人。
金甲神将正用两指捏着她的腰肢,女子头朝下的同时胸前被勒得鼓鼓的,总之颇为羞耻。
“焦师兄,我在练气大赛时还见过你呢。”高澍强颜欢笑道。
“见过我的人多了。”焦珥有些不满,心灵相通的财部真神摆动了两下小臂,看着胸前这两团在自己眼前晃荡,女子羞得要滴出血来。
“我、我是为了名扬天下...”
“……”
“签了吧。”他甩出两纸仙契,进来之前准备了整整一摞,之后这两人就老老实实给他打工吧。
“这就是人财两空吗!”高澍不由得哀叹,“之后能不能不要卸磨杀驴。”
“师妹,你大可以用过河拆桥...”
带着这两个活宝路上也多了几分吵杂,若是将郗漱玉和这两人摆在一起,任谁也看不出三人是同一个宗门出来的。
等临近白牯族驻地,他们终于见到了本地的妖族,只见来妖七尺身躯半人半牛,头顶短角缠着浸油麻绳。面如锅底生横肉,鼻穿三寸熟铜环。身披粗制牛皮甲,腰悬两柄豁齿镰。足踏裂口芒鞋隐现牛蹄,手执丈二白蜡木叉。黑白杂毛未褪尽,腮边还粘着几根草料。
“可是天外来的客人?”
“正是。”四人从祥云上走了下来。
“酋长已经备好宴席,其他几路亦有迎客前往,客人还请先随我至大帐等待。”
“请。”
“请。”
……
碧穹如洗,流云若絮,千里草海翻涌翠浪。骨铃木栅圈出三十里妖牧场,青石垒就的牛首大帐矗立中央,帐顶牛角刺破苍穹,蒸腾着淡淡绿烟。栅栏上悬挂的青铜铃铛皆是牛妖耳骨所炼,风过时呜咽如老牛夜啼。
妖兵们顶着未褪尽的黑白牛耳,持骨矛沿河巡逻。西南角露天灶台架着三足巨鼎,三个牛首老妪正熬制着腐草奶羹,用来招待陆续赶到的客人,腥甜雾气惊散天际雁阵。
帐前空地,七八个半人形的小牛妖追逐打闹,头顶绒角系着红绳,正用妖力催动蒲公英化作乳白鬼火嬉戏。
突然,帐内传出一声惊呼:
“你说什么,连历史都能丢失?!”焦珥不可思议地望着牛头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