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先斩后奏
程惟中脸色一变,怒喝道:“你真敢动手?有种你就来!这么多人在场,我看你敢动我一根毫毛?”
张辅不语,只向前踏出一步。
——就是这一步,全场皆静。
捕快止步,甲士屏息,连辛诚亦目露疑惑。
程惟中低头,只觉胸口一凉。低头望去,一柄锋利的剑刃,已贯穿心窝。
他瞪大了双眼,看着张辅冰冷如水的面容,喃喃道:“你……你怎么敢……”
张辅举起剑鞘,缓缓转向他眼前,只见鞘上赫然两字:
【尚方】
程惟中呼吸一滞,瞳孔微震,唇动未言,鲜血自口角溢出,终是一个字也未说出口。
殷红之血沿着剑刃滴落,在地砖上汇成斑斑点点,宛若判官落印。
“住手!贼人!”许拱辰终于惊觉,厉声怒斥。
张辅却仿若未闻,执剑向前,剑身一寸寸深入。
程惟中身形颤抖,终于踉跄数步,仰身而倒,眼睛仍牢牢盯着张辅——死不瞑目。
堂上死寂。
赵宏与许拱辰面色惨变,身后一众兵士俱被震慑,不敢动弹。
许拱辰最先回神,声如破鼓,怒吼道:
“好!好一个张辅!当堂杀官——此事已证据确凿,我看你如何抵赖!”
赵宏亦拔刀挥手:“张辅杀我守备!来人——拿下!”
张辅不答,只将尚方剑轻轻一振,剑尖血迹飞洒而落。
他神情沉静,眼神如刀,径直扫向赵宏。
张辅此举,真可谓——罪大恶极。
赵宏为吏多年,也未曾见过这般胆大包天之人,竟于众目睽睽之下,拔剑杀官。
连那些违心作伪的商人们,此刻也不禁面露惊惧——他们已认定,张辅便是彻头彻尾的狂徒。
司徒顷却神情从容,望着张辅目光中满是赞许。他大抵已猜到,张辅想做什么。
唯有辛诚还一头雾水。他知张辅胆大,却万万没料到竟会大胆至此——光天化日,当堂杀人!
而堂内商人更是失控,呼声四起:
“杀人啦——杀人啦——”
赵宏拔刀厉喝:“大胆狂徒!你眼中还有王法吗?”
张辅却不答,反问一句:
“那你们,眼中可曾有过王法?”
说罢,手中宝剑一抖,剑锋上的血珠甩在许拱辰面上。
“啊!”许拱辰惊叫失声,连连后退,“你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
张辅缓步上前,目光冰冷:
“你最好庆幸——你不是官。”
“什么?!你还要杀官?”许拱辰惊声怒吼,挣扎大喊:“快放开我!只要放我走,这一切罪责就归他一人,我可以不追究你们两个!”
司徒顷冷笑出声:“老东西,你以为我信你这条看门狗吐出来的屁话?”
辛诚站定身形,抬头高声道:“末将誓死护我家公子!”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上!”赵宏一声令下,捕快、甲士再度围拢。
张辅却不慌不乱,将宝剑收入鞘中,缓缓高举,冷然喝道:
“尚方宝剑在此——我看谁敢动!”
声音如钟,震响满堂。
众人面面相觑,刹那间竟无一人敢动。
“尚方宝剑?!”人群中不知谁低声惊呼,“那是御赐重器,怎会在他手中?”
赵宏脸色一变,脚步也停了下来。
许拱辰见状,连忙喊道:“赵捕头,别听他们胡说!他们怎可能有尚方宝剑?!”
赵宏如梦方醒,叫道:“对!这东西怎可能是真的?定是假冒之物!”
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他语调高涨,怒气横生:“狗屁尚方宝剑,假的!定是假的!”
连辛诚都吓了一跳,他从未听说张辅佩有尚方宝剑,一时间脸色发白,压低声音道:
“公子……你这是疯了吗?尚方宝剑若是假的,便是欺君——这是谋逆啊!”
张辅却依旧平静:“辛将军莫怕,张辅从不说玩笑。”
辛诚咬牙:“可你这一路上也没告诉我这就是尚方宝剑啊!”
赵宏听得清楚,越发得意:“连你家手下都不信你!口出狂言,欺世盗名!来人,拿下!”
张辅不动,沉声说道:
“尚方宝剑,如陛下亲临,七品以下官员,先斩后奏——我再问一遍,谁敢放肆?”
捕快顿时又止了步,满眼惶惑。
许拱辰急得直跺脚:“赵捕头!你还愣着做什么?!上啊!”
赵宏一咬牙,怒吼一声:“那我自己来!”刀锋出鞘,直扑张辅!
“——钦差大臣到!”
高门之外,传来一声断喝,响彻堂内。
赵宏猛然一滞,脚步僵在半空,额上汗出如浆。
连司徒顷、辛诚,也都微微一愣,扭头望去。
院门陡然打开,门外传来一声低沉呼喝:
“尚书大人到——”
声音不高,却仿佛一盆冷水浇下,堂内众人齐齐一震。
只见一名老者走在最前,布衣芒鞋,步伐从容,眼神森沉如潭,面无表情地扫了一圈屋内。
随即,一名身穿绯红朝服的高官大步入院,身后随行几名佩刀随卫,气息沉稳,脚步如一。
他神情冷峻,眉宇威严,无须通名,仅这身大红朝服,便足以震动四座。
屋中瞬时死寂,方才喧哗的人群如被无形巨力压下,扑通跪倒一片。
赵宏跪了,捕快跪了,连那几个嘴硬的商贩,也齐齐跪倒在地。
唯有张辅,仍静静站在原地,面无惧色,望着那老者,眼中微有疑色。
那个传唤的老者,他有印象,正式昨日在马行见到的尤老板,此时十分有威严,还看了他一眼。
红袍官员立于庭前,阳光从檐下斜照而入,落在他头顶上方,一行金色小字悄然浮现:
【吏部尚书,詹徽,狼首纹令牌,书房】
詹徽环顾堂中,目光依次扫过司徒顷、辛诚,最终落在那仍立于原地的张辅身上。
赵宏抢先大喊:“大胆刁民!见了尚书大人,还不下跪!”
司徒顷缓缓收刀入鞘,神色不变,一脚将许拱辰踹倒在地,抱拳沉声道:“锦衣卫千户司徒顷,叩见尚书大人。”
辛诚回头看了张辅一眼,张辅微微点头,他这才跪下拱手道:“草民辛诚,拜见上官。”
许拱辰早已趴伏在地,此刻连滚带爬地挪到詹徽身边,声泪俱下:“大人呐!草民是景川侯曹震的老丈人,这群人无故闯宅,抢财害命,还当众杀了成都守备!还望大人为小民做主啊!”
赵宏也应声附和:“此人狂妄无状,尚书在前竟还拒不跪拜,实为忤逆!”
詹徽却未理会他们,径自看向张辅,微微一笑:“我让老尤给你的马,骑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