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南锣鼓巷，萧岩突然叫住赵听岚，小声和她说了几句，赵警花点头应是，回敬一个大拇哥，快步离去。

　　等了半个多小时，赵听岚换了公安制服，左右手各拎着一个纸包，身后还背着一个硕大长条的包裹，包裹似乎很轻，行走间有哗啦哗啦的声响传出。

　　来到近前，把一个纸包递给他：“包子，热的。”

　　说完，又从兜里掏出包大前门和火柴递过去。

　　“谢了。”萧岩道了声谢，把烟和火柴揣兜里，打开纸包，边走边吃。

　　来到那个闹鬼的小院门前，见大门开着，直接迈步进去。

　　这院子的格局也是四合院样式：

　　三间正房，左右各一间耳房。东西厢房各两间，南房四间，南房与东厢房的夹道处开的院门。院子的西南角空着，搭了个棚子，放杂物。

　　小院里原来住着五户人家，现在搬的只剩下正房屋一家。此时，所有房间的门都锁着，正房屋是主家还没回来，另外四家应该是东西还没搬完。

　　萧岩在院里转了一圈，把除正房外的所有房间挨个瞅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最后看到正房屋，果然有古怪。

　　正房的两间卧室里，都有一个占半间屋子的土炕，那炕靠着北墙，既没有火塘，也不是砖砌的，这在四九城，乃至整个北方来说，都算得上罕见。

　　“看出什么来了？”赵听岚见他趴在正房卧室的窗户上，长时间没动地方，忍不住问。

　　“你来。”萧岩冲她招招手，等她凑过来用手指着里边：“看他家的炕，很奇怪对不对。”

　　“……有什么怪的？”她看了半天，什么也没看出来。

　　“这炕没有火塘，还是用土坯砌的，这还不叫奇怪？”

　　赵听岚回了一个烦躁的表情。

　　“一看就没在农村待过……”

　　“你在农村待过？”她反问。

　　“呃，我也没有，不过我听家大人说起过。这炕呢，在农村，会用土坯砌，而且直通两边的墙，山墙上出烟囱，隔墙外连着灶台。

　　用土坯的原因是就地取材，农村什么都缺，唯独不缺土和柴火。每天烧火做饭，产生的烟会先通过炕，再从烟囱排出，所以炕每天都是热的。

　　在城里就不同了，做饭都用炉子，所以没法烧炕，那炕就要用砖来砌，因为土坯炕不烧就是凉的，跟睡地上没区别。”

　　“嗷~”赵警花张着小嘴把头往后仰。

　　“别不懂装懂。你猜猜，这么大的炕，还盘了两个，土从哪来？四九城可没有卖土坯的商铺。再猜猜，这么大的炕，如果还是实心的，这么些土，得刨多大个坑？”

　　“嗷~！”赵警花重复之前的动作，只是声音高亢了很多。

　　“所以呢？”

　　“所以他们在哪刨的坑，为什么要刨坑，刨完坑用什么回填的，对吧！”赵警花举一反三，两眼冒光的看过来。

　　萧岩一时无语。只恨现在没有网购，不然高低花50块钱，给她买点脑子充上。

　　“你说呀！”她伸手来推。

　　“唉，都给你说完了，我还说个屁啊！”他叹息一声，转过身来，一步迈下台阶，顺势坐下，掏出那包大前门，拍出一根来点上。

　　赵听岚厌恶的看他一眼，躲开冒起的烟雾，走到下风位坐下，从挎包里掏出纸包，开始吃包子。

　　“你们所里就没抽烟的？”

　　“有，男同志基本都抽，就因为烦这个，才找了吴姐当师傅。”

　　“你师傅对你很严厉吧。”

　　“你怎么知道！”

　　“换做是我，也会很严厉的。”

　　“为什么？”

　　“因为你很冒失，做事不计后果。所以很容易犯错，犯了错还不改，会用各种理由搪塞或是拉人垫背。”

　　“我……我哪有！”赵警花心虚的别过头去。

　　“还哪有？就比如说现在吧……”萧岩指了指头上即将昏暗的天色：

　　“都这么晚了，这家人还不回来，你猜他们会不会不回来了？他们要不回来，你敢不敢把门锁砸了？不砸锁就进不了屋，不进屋去搜，只在院里坐一宿，除了感冒还能等来什么！”

　　“那……那感冒也没办法，反正我给你买烟了，还有包子，还有……还有那个，怪吓人的，你，你可不能走！”

　　“放心，我不走。天太晚了，工厂宿舍回不去，那边的房子还没修好，我现在也算无家可归的人。

　　况且，这院子也得有人看着不是？你看那大门都开着呢，保不齐后半夜有人来偷东西。

　　唉，打个商量。要来个男的呢，你就打他一顿，等天亮了送派出所。要来个女的呢，我就上去耍一顿流氓，等天亮了放走，反正她也不敢说出去。行不？”

　　“你果然是个流氓，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出来！为什么男的来不是你去打他？”

　　“我胳膊有伤啊，不能出力的！”

　　“耍流氓就不用出力？”

　　“肤浅了不是？耍流氓分很多种的，吹口哨算，摸脸蛋算，亲嘴儿搂抱都算，只是耍流氓而已，又不是造小人，哪用得着出力。”

　　“呸，真下流！”

　　“我就这么一说……”

　　“说也不行，我也是女的！”

　　“女的怎么了，女的不结婚？不生孩子？老爷们不出力，你生孙悟空去啊？”

　　“你……你混蛋，站那别动，敢过来我就……我就……”

　　赵听岚哪听过这等污言秽语，激动之下把枪都掏出来了，哆哆嗦嗦的指过来，发出毫无威胁力的威胁。

　　“坐着不动不行啊？看着点啊，保险关好了，走了火半拉四九城都得惊动。”

　　萧岩白了她一眼，把烟头扔地上踩灭，往后靠了靠，倚到墙上闭目假寐。

　　这一假装还弄假成真了。正睡的浑身难受的时候，感觉有人推自己。

　　睁开眼，发现周围不是很黑，有淡淡的月光洒下。一弯下弦月挂在东面墙头上，看样子已经过了午夜了。

　　赵听岚感觉他动了，赶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耳房边的西墙。

　　此时西墙的另一边，传来小声说话和搬东西的声音。

　　萧岩点点头，慢慢站起来活动活动，走到西墙边，看向墙头上方。

　　赵听岚听声辨位，拿出M1911，浑身哆嗦着，以脚趟地，跟了过来。

　　半晌，墙头上才爬上来一个人影。那人先是看了看四周，然后骑坐在墙上，再弯腰，把腿顺过来，面向墙头，慢慢往下出溜。

　　借着月光，萧岩能清晰的看到赵警花脸上的茫然。

　　忍不住露出笑容，心里感慨：一个晚上看不清东西的人，竟然能坚持到晚上，跟墙上那个下不来的贼，真是一时瑜亮！

　　墙头自然是比人高的，哪怕伸直了手也不行。

　　墙上那人用手扒着墙沿，整个身子挂在墙上，但即便如此，脚还是够不着地。

　　又半晌，那人似乎坚持不住了，胳膊开始哆嗦，仿佛下一秒就要松手。

　　秦淮如此时心里无比后悔，后悔自己贪心作祟。同时也在痛恨婆婆，因为此刻她才醒悟过来，正儿八经的贼，平时都不来大杂院，为什么！何况人都搬走了，还能剩下什么！

　　万幸，小院的大门是敞开的，不用再爬回去。

　　从墙上出溜下来，墙沿刮过胸口已是生疼，再直直落下去不得崴了脚？她想好了，落了地赶紧走，出门后想办法回去。

　　即便回不去，也要找个没人的旮旯躲着，哪怕去厕所呆着，也好过被抓！

　　不想，在自己即将松手的刹那，突然有人拦腰抱住了自己。

　　之前明明看过的，院里没人，所有屋子也都黑着灯，难不成是……

　　一股无比强烈的惊惧袭来，那惊惧如同极寒，瞬间就把身体乃至思维都凝固了。任由那股力量把自己从墙上摘下来。

　　手离开墙沿，身体自然下落，原本环在腰上的胳膊向上移了尺许，被小当的饭碗卡住。

　　前一次疼痛是意料之中，但这次不是，女性的本能让她迅速做出反应，深吸气，张大嘴……

　　预想中的嘹亮之声没发出来，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先一步把喇叭口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