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面对父亲当着大家伙的面不遗余力的夸赞，适时的谦虚了一下。

　　“厉害谈不上，还是运气好。”

　　陆先进现在不说是心服口服，至少也很是信服了。

　　“对对，这小子的运气真是头子了。我跟他打赌都输了。”

　　正当纷纷上手帮忙往院里拉爬犁的赵慧芳她们娘几个，还有跟过来看热闹的邻居们，想要知道更多的时候，陆远却没有给机会。

　　他嘶嘶哈哈的说道，“这也太冷了，感觉整个人都要冻木了。”

　　陆英姐妹俩立即心疼的催促，“哎呀，那还不赶紧的进屋上炕。”“对啊，把冻硬的衣服鞋子麻溜都脱了。”

　　赵慧芳这个当妈的人，更是恨不能马上把父子俩给转移到屋里按到炉子上烤火。

　　于是，陆远和陆先进很快都坐到了热乎的炕头上，蒙着厚厚的大被喝姜汤。

　　至于拉回来的那些战利品，也自然有人在负责收拾挑拣，根本不用他们管。

　　不算宽敞的厨房里，其中除了自家人，还有跟进来的几个老邻旧居，隔壁院的老孔太太也坐在小板凳上在帮忙。

　　“这么老多，还不得有二百来斤啊。你们家老小从前不显山不漏水的，还真没看出来这么有能耐。”

　　听到关系处的不错的邻居老太太夸自己老儿子，赵慧芳心里熨贴极了，嘴上却道，“孔婶，有啥能耐呀？你都是看着这小子长大的，还能不清楚吗？像我们家老陆说的，就是运气好。”

　　“运气只是一方面，还是有能力啊。不然这下雪炮天的这么冷，去河里整鱼的不是没有，可都没有他们整的多。

　　老孔太太的话音刚落，爱扯闲篇心直口快的刘翠花，就抢着附和，“对呗。运气好也是一种能耐啊。之前我就觉得你们家老小这孩子行，长得精神，还能干。眼瞅着快20了，也该相看对象了吧？”

　　“他两个姐姐现在还没对象呢，碰到合适的再说吧。”

　　赵慧芳也没有把话说的太死，但确实是打心眼里的觉得儿子还小。

　　并且，经过了把大儿媳妇看走眼的事儿，以后老儿子找的对象肯定要千挑万选。

　　陆英和陆霞都在手脚麻利的拾掇着鱼，听到被点名，下意识的互看一眼，都心思各异的没有吭声。

　　“找对象这事儿可不能不急不慌啊。一不小心就容易错过好的了，把孩子都耽误了。”

　　老孔太太用胳膊碰了一下，还想要滔滔不绝的刘翠花。

　　刘翠花这才后知后觉失言了，差点往人家的伤口上撒盐，赶紧闭上了嘴巴。

　　另外一个帮忙的邻居，这时羡慕的说道，“慧芳，你们家这都能吃到过年了，不用买鱼了。”

　　毕竟卖鱼的事不好太过高调，赵慧芳哼哈的应了，“是啊。”

　　然后，赶紧说道，“不过，这做鱼可真费油啊。”

　　“那肯定啊。油少了做鱼容易粘锅不说，也是不好吃啊。”

　　“可不咋的。要不然为啥我家很少吃鱼，一个月按人头给的那点油，哪能够吃啊。”

　　“不过，该说不说的，要是我们家那口子或者小蛋子也这么有能耐，就是费油，我也乐意做呀，毕竟是没花钱来的，白得的，总比吃那土豆萝卜白菜强百套。”

　　厨房和东屋，只有一墙之隔。

　　爷俩当然把聊天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陆先进压低的声音商量，“老小，这么多人都盯着呢，我看还不如明天咱起早去林业局。”

　　陆远也明白人多眼杂，自家留着吃，或许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如果知道去卖钱，难保没有更眼红的人存在。

　　另外，冬天黑天早，等他们折腾下去卖完鱼再折腾回来，说不定都多晚了。

　　“行，那明天咱就起早走。”

　　爷俩刚刚改变了原定的计划，这时候，家里又进来了人。

　　陆远透过钉了塑料膜的南窗户，往院里一看。

　　发现竟然是穿戴的很厚实的许卫民，推着自行车来了。

　　“大民来了，估计是有消息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立即撤下了大被，往身上抓紧套母亲新找出来的干爽的棉袄棉裤。

　　陆先进也顾不上抽烟了，急忙把叶子烟烟在沙丁鱼罐头的空盒子里摁灭，然后忙三火四的冲厨房喊。

　　“老伴啊，老小那个好哥们来了，你快点出去迎迎。”

　　其实就算是没有他们吱声，赵慧芳也看到来人了。

　　她应了一声的时候，手已经碰到了冰凉又上了点霜的门把手。

　　如果说之前对许卫民有八分热情的话，现在肯定要升级到十二分。

　　“哎呀，大民来了，冻坏了吧，赶紧进屋。”

　　许卫民笑呵呵的问好，“陆婶好，大远在家吗？”

　　赵慧芳连忙笑着说，“在家，在家。他搁炕上呢。看你来了，急够呛啊。”

　　许卫民却有点听的云里雾里的，同时心里生出了一些猜测，焦急的问道，“大远没事吧？怎么还下不了炕了？”

　　赵慧芳没想到还弄出误会了，哭笑不得的急忙语速很快的解释，“那臭小子没事儿，是跟他爸一起凿冰窟窿整鱼回来冻够呛。”

　　“这样啊。我还以为……”

　　许卫民卸下了担忧的同时，快速的把自行车支好，然后大步的往房子那边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都还没有走到屋门口，已经穿好了棉袄棉裤和鞋子的陆远就推门出来了。

　　他拉开了屋门，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民，快进屋。没想到你今天能过来。”

　　“那天不是说好了吗？一有消息我就给你送信儿。”

　　许卫民说话间，看到厨房地上一大盆一大盆的鱼虾还有林蛙，以及陆远的两个姐姐和一些不认识的人，又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看家里来了人，似乎还有事情要说的样子，帮忙的邻居们有眼色就起身准备撤了。

　　赵慧芳不可能让人家白帮忙，都给装了点鱼带走，还把人送去了大门口。

　　东屋里。

　　终于只剩下家里人和许卫民，寒暄也寒暄完了，说话也不用再有顾忌。

　　因此，陆远开门见山的问起，“大民，老姨那边怎么说的？”

　　许卫民放下了暖手的茶杯，“老姨说你们的点儿赶的也是好，现在年底了，厂里正是忙的时候，然后还有人请病假了。

　　让大姐和二姐礼拜一去单位就行，到时候老姨也会帮着多多照应的。”

　　陆远知道，在计划经济的年代里，每年一到年底，无论是城镇住户还是乡下人家，都是要按人口发放一次布票。

　　而大家伙都有一个老传统，就是穿新衣过新年。

　　还有一些企事业单位，也可能更换工作服之类的，所以这样一来被服厂的业务也可能就会增加许多。

　　期待又忐忑了半天的事情如此的顺风顺水，家里人自然都很高兴。

　　赵慧芳更是激动地拍起了巴掌，“哎呀妈呀，那可太好了！”

　　陆霞也紧紧的抓着陆英的手，晃来晃去，“礼拜一就能到被服厂上班了？真的太快了！还以为得等一等呢。”

　　陆英虽然没有妹妹那么情绪外露，脸上也泛起了红光，“是啊。真的没想到这么快，要是没有认识人帮忙，咱也进不了厂子上班。一定要好好的感谢感谢人家。”

　　陆远看着家里人的喜形于色，眼角眉梢也都露出了笑意。

　　“大民，我大姐说的对，肯定要好好感谢你还有你们家人。”

　　许卫民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连连摆手，“凭着咱们的关系，千万别这么客气外道，帮这个忙也是举手之劳。

　　不过，学徒工开的很少，最开始只有10多块钱，比山上林场少多了。”

　　对于工资少的这一点，不论是陆远还是家里人都不怎么在意。

　　“开的少没关系啊，能学到手艺是真格的。”

　　“是呗。要是还在山上林场能学到啥手艺？而且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

　　“再说了，最开始开的少，等以后看时间长了成熟手了，不可能总开这点钱。”

　　“那倒是。像我老姨他们每个月都能开五十多，碰到过年过节还发福利呢。”

　　大家伙七嘴八舌的说着，越说越热闹，房间里的氛围也是一片欢乐。

　　许卫民大冷天的跑上来特意给送信儿，不可能直接就让他走了，必然要好好的款待感谢一番。

　　并且，陆远和陆先进还弄回来那么多大鱼小鱼，本来也想要大做特做的改善家里的伙食。

　　于是，等到三点多的时候，外面的天还彻底的黑了下来，陆家亮着灯的房间里就充满了食物的香气。

　　只见靠边站的桌子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和碗筷酒杯。

　　不止有一大盆铁锅炖鱼，一盘干炸小河鱼，还有土豆炖林蛙，酸菜炒肉和粉条，小葱拌豆腐，白菜片炒黑木耳，大葱炒鸡蛋，糖醋心里美萝卜，还有一铝盆的大米饭。

　　许卫民父母是双职工，家里只有他一个儿子，还有三个姐姐也上班了，按理说条件应该算是很不错了。

　　但是，家里除了逢年过节的，也很少吃的这么丰盛。

　　“陆叔，陆婶，这做的也太多了，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多啥多呀。可千万别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来一趟，肯定得让你吃饱吃好。”

　　“是啊，尤其还帮了我们家那么大忙。说实在的，时间太紧凑，还没有多少猪肉，这都觉得有点招待不周了。”

　　老两口一唱一和的说完，陆远也加入到了劝说的行列。

　　“你又不是第一回来我家，还能不了解我爸妈的脾气啊。

　　也就是时间太晚了，不然肯定会再掂量两道硬菜。

　　赶紧的别不好意思了，长点筷，像在自己家一样，不要装假啊。”

　　陆英和陆霞虽然没有多说话，也都帮着盛饭和倒酒。

　　许卫民挠了挠后脑勺笑了，“好，那我就以实为实不客气了，要不然就显得我装假了。”

　　几个人围坐在一块边吃边聊，好不热闹。

　　不喝酒的人，中途很快下了桌。

　　他们这些喝酒的又压了一会儿桌，然后才结束了战斗。

　　相比于之前喝白酒都算是劳动保护的陆先进，还有前世今生都酒精考验的陆远，许卫民的酒量显然要差多了。

　　不止红头涨脸的，说话舌头都大了，还有一些摇摇晃晃。

　　这样的状态，就算本人很是逞强，谁也不可能放心，让他自己一个人骑回家。

　　毕竟，林区零下三四十度的夜晚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还有陆英之前那个对象的前车之鉴。

　　因此，最后商量折中了一下，趁着五点多还能送信儿，跟许家知会一声，把人留在家里住一宿。

　　那么肯定不能住在东屋了，毕竟大姑娘小伙子的太不方便了。

　　所以，陆远陪着去了西屋休息。

　　对于大哥大嫂他们的新房，陆远重生以后也很少进来。

　　一连几天都没有人住，即便是白天也会烧一下屋子，房间里也有股冷清的味道。

　　他望着还很新的炕橱，樟木箱，大衣柜，还有书桌板凳，以及红砖铺地，心情还是有几分复杂的。

　　虽然自从开诚布公的分家以后，好像一下子没了消息。

　　但是家里人谁都清楚，两口子肯定暂时住在娘家，去山下找房子了，说不定哪天就会上来搬家了。

　　陆远琢磨着等他们彻底搬走了，这个房间也许也就能为他所用了。

　　到时，反而也是一件好事。

　　那样就不用在晚上的时候，偷偷摸摸的像做贼一样进入空间里了，也能够有更多的时间去打理菜地。

　　晚些时候，有点儿喝酒上头的许卫民醒了过来。

　　许是睡了一觉的关系，他醒来的时候清醒了不少。

　　但是，一看睡在还贴着红喜字的房间里，没忍住的问了起来。

　　“大远啊，你大哥大嫂怎么回事？不是新结婚的吗？”

　　陆远之前并不想把家里人的这些事儿跟朋友去说，但是也没想过隐瞒，“他们跟我们闹分家了，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许卫民怔了怔，“不是才结婚没多长时间吗？这有点太着急了吧？那你爸妈也能同意？”

　　“是啊。确实没结婚多长时间。但是，是早晚的事儿，硬拖着也没意思。”

　　陆远直接转移了话题，“对了，你之前在饭桌上跟我说的中学同学聚会，在哪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