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一趟倒也没有白回，竟是有不少的乡党和无地的佃农自愿随两人前往河西。

　　三日后，队伍再次上路时，整个队伍的人数却是已经翻了一番还多，总人数已然超过了九百人。

　　这多出来的五百余人，大部分乃是班超招募而来。

　　耿恭见班超竟然募来了四百余人，也是忍不住向班超竖起了大拇指。

　　耿恭虽只招募到百多人，但却通过关系从京兆尹那里弄来了二十余名匠人，其中十一人还是水工。

　　这些人在如今可都算得上是高技术人才，班超也同样对耿恭赞颂不已。

　　队伍一路向西，出了长安地界时不时都能看到一些残破的建筑，这却是让班超感叹不已。

　　尤其是那一条条荒废下来的水渠更是让班超心痛不已。

　　关中和陇西地区原本可是有着整个大汉最完善的水利设施。

　　也正是因为如此前汉之时，以长安为中心的关中地区才能汇聚了整个大汉百分之十二的人口和百分之三十五的财富。

　　当时整个关中竟然有着超过六百万的人口，可在经过王莽之乱，关中人口已经不足百万。

　　建武五年刘秀迁关中之民实洛阳，更是导致关中人口锐减至四十万。

　　如今就是加上陇西地区，人口也不过八十多万，也正是关中和陇西人口的大量减少这才导致无力经营西域。

　　班超虽然没有与人言过，但其实他内心之中确实认为刘秀把首都从长安迁到洛阳是非常短视的行为。

　　在他看来洛阳其实并不适合作为首都。

　　这并非是因为班超自己是关中人而主观臆断，而是从全局进行理性分析的结果。

　　刘秀迁都洛阳虽有其政治、经济和文化优势，但也存在一些显著的缺点，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地理防御劣势，洛阳地处中原腹地，四周虽有山川（如崤山、函谷关），但相比长安“关中四塞“的地形，防御纵深不足。

　　此外洛阳的防御高度依赖东部的虎牢关和西部的函谷关，一旦这些关隘失守，洛阳便无险可守。

　　这是军事上的问题，在经济上同样如此，河洛谷地面积狭小本身是难以支撑一个大城市的，因此经济只能依赖漕运，就连粮食也得依靠漕运，但供应却不稳定。

　　洛阳虽靠近黄河、洛水，但粮食供应主要依赖山东（崤山以东）和江南的漕运。

　　原历史上洛阳其实很快就受到了巨大的影响

　　东汉中后期，漕运常因战乱、河道淤塞或官僚腐败而中断，导致粮食短缺。

　　另外迁都洛阳，尤其是强迁关中之民前往洛阳，导致了原本大汉最富庶的关中地区的急剧衰落。

　　前西汉时长安依托关中平原的农业基础，中央对地方拥有绝对的优势，地方各郡国皆是俯首帖耳，地方豪强根本无法与中央对抗。

　　但洛阳地处关东，周边是世家大族的势力范围（如汝南、颍川豪族）。

　　首都的地理位置反而助长了地方豪强的政治干预，削弱中央权威。

　　此外洛阳距离西北羌患、东北鲜卑等边疆较远，军事响应迟缓。

　　东汉后期羌乱持续数十年，朝廷因距离遥远导致指挥和补给困难，消耗大量国力。

　　除此之外为防御洛阳，东汉不得不在周边设置多处驻军（如黎阳营、雍营），分散了兵力。

　　而长安靠近陇西、河西走廊，更易集中精锐应对西北威胁。

　　东汉中后期放弃凉州，导致羌人威胁直达洛阳外围，迁都后反而加剧了边疆危机。

　　另外迁都洛阳还有一个对封建王朝非常致命的弱点，那就是象征性权威的削弱。

　　长安作为西汉首都，具有更强的正统象征意义。东汉开国时定都洛阳，虽标榜“中兴“，但也隐含与西汉旧都的疏离，大部分关中士族对此心存芥蒂。

　　更严重的是还打破了关西、关东两大集团的平衡，导致东汉从建立开始就先天不足。

　　汉末之时董卓之乱也印证了这一点，董卓强行迁都长安时，洛阳的脆弱性暴露无遗：城市被焚毁，经济崩溃，人口锐减，印证了其作为首都的抗风险能力不足。

　　洛阳作为首都的缺陷本质上是中央集权弱化与地理格局矛盾的体现。

　　在经济上过度依赖关东士族，在军事上缺乏纵深防御，在政治上未能有效整合全国资源。

　　相比之下，长安虽偏西，但更符合“制内御外“的都城需求。东汉中后期的动荡，某种程度上也与首都选址的潜在弊端有关。

　　又行了几日，道路两旁的情况却是日渐荒凉。

　　班超却在此刻勒住缰绳，“取我测影尺来。”

　　他忽然滚鞍下马，靴底碾碎板结的盐碱地，“此地日昳时的晷影比长安短两寸......“

　　“班军侯且看这个。“耿恭从马鞍袋掏出皮囊，倒出些灰白土壤，“这是某在狄道取的土，与此地土质相仿。“他手指搓动间，细沙从指缝漏下却留着层黏腻的膏泥。

　　两人目光相接，同时脱口而出：“可作畦田！”

　　队伍进入金城郡地界那天，湟水正在暴涨。浑黄的河水卷着连枷、陶罐奔腾而过，岸上却有几处新垦的田垄奇迹般未被淹没。

　　“没想到此地竟然还有如此水利！”

　　耿恭看着前方的田陇面露诧异之色。

　　班超此时却是陷入了沉思。

　　这金城郡前汉昭帝始元六年（前81年）置郡，因“筑城得金”而得名。

　　地处黄河上游，西接河西走廊，东连陇西，战略地位显著。是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

　　如今却是隶属凉州，成为西北边防重镇，也是大汉对抗羌族和匈奴的前沿，设有护羌校尉，管理边疆事务。

　　因汉、羌、月氏等民族在此杂居，因此形成独特的边疆文化。

　　整个金城郡的核心就是以黄河与湟水为核心的河谷地区，这一片地区也是最适合耕种的土地。大汉屯田所在也就是这河湟谷地。

　　望着眼前的洪水，班超不禁皱起了眉头。

　　耿恭在经历最初的感叹之后，随即脸色也同样变的不太好，他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两人此行的任务主要就是屯田，如此洪水自然让两人心生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