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接过，默然点头，玉符入袖，气息悄然变化。

　　白眉再未多言，抬掌向前。

　　灵珠之力再次激活，古印转动，石门轰然开启。

　　一阵腐冷的风扑面而来，带着尘封千年的石灰味与一丝难以言喻的血腥气，仿佛此门之后，不是路，是一条埋了亿万魂的井。

　　我们依次踏入。

　　走在最前的是赵磊，手持灯盏，灯油中混有灵砂与麝血，光虽昏暗却不灭。

　　随后是我与九九，陆玉清、墨灵殿后。

　　墨姬的灵体飘浮于最后，若隐若现，仿佛在掩护我等行踪。

　　白眉站在门外，看着我们一个个消失在通道尽头。

　　他没动。

　　直到最后一人进入。

　　他才转身，袖袍拂地，双目泛光。

　　身后，石门缓缓合拢。

　　“砰——！”

　　古道封门。

　　石门关闭的刹那，我听见了白眉道长一声低喝。

　　那声音隔着厚重岩壁，如雷滚地，久久回荡。

　　然后——

　　再无声息。

　　整条通道骤然安静下来，仿佛外界的烽火与厮杀，早已与我们无关。

　　只剩脚步声与心跳，在这幽深的地下，彼此追逐。

　　头顶是低矮的岩顶，潮湿滑腻，时不时有水珠滴落，打在肩上，冰得像尸井里的冷露。

　　两侧墙壁由古石砌成，部分缝隙中嵌着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它们发出微弱的绿光，仿佛残烛，照不亮前路，却能让我们看清脚下不是深渊。

　　偶尔有一颗珠子突然熄灭，再次亮起时却泛着一丝红。

　　没人说话，但我知道——大家都看到了。

　　“别回头。”赵磊低声道，嗓音压得极低。

　　“这条古道……不许回头。”

　　我喉咙发干，强自点头，将视线重新对准前方。

　　九九走在我前面，步伐缓慢，但坚定。

　　她胸口处的灵珠发出淡淡银光，宛如心跳与脉搏同步，每一次律动都驱散前方一寸黑暗。

　　墨姬与她并肩而行，灵体朦胧，与灵珠呼应，宛若两道并行的魂光。

　　我们一行六人，沿着螺旋石阶深入地下。

　　古道幽长，像一条沉睡在地脉之下的龙骨，肋骨是石柱，血脉是符阵，深处藏着什么……没人敢猜。

　　走了不知多久。

　　可能是半个时辰，也可能是一整夜。

　　忽然，前方亮了。

　　不是火光，也不是夜明珠。

　　是一种淡蓝色的冷光，从地底深处透上来，像水面反射的月辉。

　　我加快脚步，越过弯道，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处天然溶洞，顶如穹庐，四壁垂挂钟乳，水珠滴落声清脆，回荡四野。

　　洞中最中央，是一汪清澈池水，水色碧蓝，宛若琉璃。

　　水面极静，平得像镜，能倒映出头顶的钟乳与我们每一张脸。

　　而池水之上，却漂浮着无数荧光点点，如星坠水，如魂游夜川。

　　那景象，美得不真实。

　　“这是……”陆玉清轻声，仿佛不敢打破这份宁静。

　　赵磊却站定不动，眼神复杂。

　　“龙泪潭。”

　　“传说中，上古龙族陨灭前，曾于地脉之下汇聚灵泪。”

　　“此地……便是龙族最后的悲鸣所留。”

　　我心中一震，再望那池水，只觉其深不见底，仿佛无数记忆在水底翻涌。

　　九九走到潭前，蹲下，指尖轻触水面。

　　银光微动，宛如落雪。却在触及的那一瞬，整片龙泪潭似被惊醒。

　　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自她指尖向外扩散，层层荡漾。原本漂浮的荧光如受牵引，纷纷沉入水中，像万星归海。

　　紧接着——

　　潭水骤亮。

　　不，是整个溶洞都亮了！

　　蓝光炸开，仿佛从潭底喷涌而出，覆盖了头顶的钟乳与四壁岩壁，照得人脸苍白如纸，连影子都被冲淡。

　　水面像一面古镜，缓缓泛起画面。

　　第一幅，是夜空。

　　夜色浓重，一道七彩流光划破天幕，如同彗星坠地，后尾拖曳着火焰与雷电，冲破层层云海。

　　流光落地，炸开五彩雾气，六个高大的身影缓缓从光芒中走出——

　　他们皆为六臂，骨架异于常人，额头中央嵌着类似水晶的器官，眸光幽蓝，气息压得天地失声。

　　他们踏上大地的那一瞬，山脉震颤，灵气翻滚，万物俯首。

　　“六玄族。”墨姬低声开口，声音微颤，仿佛在咏读一段来自灵识深处的古老记忆。

　　“那是他们降临地表的第一刻。”

　　第二幅画面——

　　原始森林。

　　古树参天，云雾遮天。林中飞出一头头巨龙，鳞甲如铁，双目赤红，振翅如雷。

　　它们盘旋于天空，呼啸震山，气势磅礴。

　　但更令人惊惧的，是每条巨龙脊背之上，竟嵌有一枚透明珠核，内部闪烁着六臂神族的印记。

　　“这是……龙族的初代。”赵磊目光深沉。

　　“由六玄族以灵识塑骨、混地脉之气、聚灵珠之精……生出的造物。”

　　墨姬点头，神色复杂：“他们不是神，但却一手改写了这片土地的灵气格局。”

　　“他们创造龙族，是为了——守。”

　　画面切换。

　　幽影潜动。

　　一片彻底黑暗的天地，没有星月，只有浓雾和影流。

　　雾中，是一些模糊的生物。

　　它们没有固定形状，有的似蛇，有的如鸟，但每一只都仿佛披着人皮，却没有眼睛，嘴里长着密密麻麻的齿列。

　　它们不动，只是在黑暗中，默默凝视。

　　似乎在等待。

　　“暗夜族。”墨灵声音发颤，喉咙几乎发不出声音。

　　“它们在窥视……在等待六玄族的衰败。”

　　“这是双方第一次对峙。”赵磊补充道，“只不过六玄未完全降临，暗夜也尚未显形。”

　　“所以两边都在……布棋。”

　　话未落——

　　龙泪潭剧烈翻滚！

　　水面猛地鼓起一个漩涡，荧光如被吸引，疯狂旋转！

　　随后，一声尖锐的龙吟自潭底炸响！

　　那声音非真声，而是灵识之啸，震得我耳膜发麻，浑身汗毛炸起！

　　一道水光从潭底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为一条巨大水龙！

　　它身长十丈，龙须飞舞，全身由清澈池水构成，透明如玻璃，却散发出惊人的压迫感！

　　龙瞳无神，却死死盯着我们！

　　“退！”赵磊厉喝，护住九九！

　　水龙忽然仰头咆哮，长吟震荡岩壁，钟乳飞碎！

　　下一刻，它猛然俯冲！

　　“我来！”陆玉清怒吼，长剑出鞘，银芒一闪，斩向龙首！

　　“唰——！”

　　剑光斩下，竟如穿雾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