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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密函

东风摧折 律缨 2551 2025-04-17 14:59

  皇帝接到这封密函时何公公刚给他端来晚上要喝的药,等他看完短短几句话,药已经凉透了。

  “陛下,老奴去把药热一下。”何公公刚要下去,被皇帝喊住。

  “公主看过了吗?”

  他抖了抖信,表情不明。

  “公主……”何公公的头低了下来,“老奴自作主张先拿给了您,公主在军营里视察,还没回宫。”

  皇帝点点头,转手把信放在烛灯上烧了,灰烬被丢进药碗里。

  “何友全,帮我去查查,宫里都有哪些人。”

  何公公心底一紧,很快就领会了。

  等服侍的人都退下,皇帝躺会床上,盯着窗帘开始沉思。

  最近几天,他一直在静养,将朝中大小事宜都交给杨同喜来操办。自从杨同喜接手之后,他确实轻松许多,轻松到听不到只言片语。

  整个皇宫安静得像一潭死水,皇帝漂浮在死水之上,耳目闭塞,如木如枯。

  要不是何公公忠心,偷来了一封密函,皇帝甚至不知道陈国已经准备和桑棠部结盟了。

  是不是他再休息两天,皇位上换了个人都不知道呢?

  要知道偌大皇宫八面玲珑,即便是皇帝下旨要瞒住的事也不可能滴水不漏,可是为什么杨同喜一坐镇,立马严丝合缝如此?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宫里已经尽数是公主的人。

  想到这里,他觉得头晕目眩,心底郁结难受。

  他伸手去够床头的茶壶,几次都摸不准位置,就在他不得已起身去拿时,手心恰好被送上一只茶杯。

  他诧异回头,杨同喜不知何时站在床边,衣冠整洁,背光使她的脸隐在黑暗中,神情肃然。

  “爹,还没睡呢?”她勾起嘴角,笑得有些渗人。

  皇帝心底有些虚,表面却不落下风,将杯子随手扔到地上以表达自己的不满。杯中茶水撒在杨同喜衣摆上,她看都不看,上前一步给皇帝掖被子。

  “你最近很忙啊……”皇帝开口。

  “您说的是和桑棠部结盟的事?”杨同喜转身又点燃几只蜡烛,屋内顿时亮堂不少,暗黄色的烛光照亮她的表情,平静、柔和,并不可怕。

  皇帝觉得自己眼花了,他的女儿一直都是一副亲善面孔。但他又觉得自己的直觉没错,他的女儿变了很多。

  “稚依主动派人来联络我们,想要帮咱们平反。叛军在西南也已经有势力渗透,难怪咱们再也收不到南边的任何消息。如果单靠我们自己,这仗估计要打很多年,期间说不定被人攻破城门,到时候至少是迁都。但是,如果有桑棠部的帮助,南北夹击,叛军撑不了多久。不管怎么算,这笔账都不亏。”

  杨同喜重新给皇帝倒了杯水,

  “我已经把这件事交给大臣们去议了。您放心,我不可能独断专行。”

  皇帝见她把话挑明了说,也就不藏着掖着,也开门见山:

  “你在我身边安插了多少人?宫里又有多少人是你的?”

  杨同喜没有立即说话,默默坐到他床边,然后开口用一如既往慵懒的语气说:

  “什么你的人我的人啊,你是我爹,我指望你长命万岁,护着我一辈子。”

  她这话假的很,皇帝听着却舒服了很多。以前面对不安分的儿子们,他时常担心自己会被他们算计、蒙蔽、威胁。可是面对女儿,同样不安分的做法,他却没那么反感,甚至一遍遍安慰自己,孩子长大了终究是要接手这些事的。

  他或许不承认,但他确实难抵温柔乡,尤其是女儿给他编织的软绵绵的茧。

  他在这个茧里时而清醒,时而麻痹,时而飘飘然不知所以。

  从皇帝寝宫出来后,杨同喜给了郝运来一个眼神,郝运来默默跟着她走到无人处。

  “都有哪些人和陛下说话?”

  郝运来如实回答:

  “陛下只信任何公公,偶尔问我一些事。蓉贵妃经常来,但她也接触不到外面,顶多陪陛下闲聊。其他就没谁了。”

  “郝运来,别叫我失望。”杨同喜似笑非笑,掸了掸他的肩膀,“你之前报信的事一直做得很好,我答应过你,只要你好好儿干,将来何友全的位置就是你的。”

  郝运来立刻跪下感激不尽,誓死效忠。

  从皇宫出来后,杨同喜直接去了兵部,兵部官员全被押入大牢,现在由周子鹤安排的人暂时接管,于是这里成了她和周子鹤会面的最佳地点。

  “我爹心底愿意和桑棠部结盟,但他明显不放心我去牵头,得想个办法,让他觉得合适的人出使桑棠部,把结盟尽快敲定。”

  可是什么人既能听杨同喜的话,又得皇帝信任呢?

  周子鹤默默得用手指沾茶水,写下一个“万”字。

  众人皆知万甫是户部尚书,管着皇帝的钱袋子,但他们可能忘了,万甫从小时候开始就是皇帝的玩伴、好友。

  皇帝起初是女太子的世子,因为生父家族获罪,连累他一度被先帝厌弃,送去光衢大长公主身边养着。大长公主带着他在徽州住了几年,那时候万家和大长公主驸马交好,经常到府上做客,于是和皇帝年龄最相仿的万甫成了皇帝当时唯一的朋友。

  后来皇帝被接回宫中,继女太子薨后成了唯一的继承人,地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再没有回过徽州。他身边有了更多朋友,更多家世地位相当的大家族继承人,有先帝为他安排的得力助手,有感念女太子之恩而效忠于他的老臣。渐渐的,他与万甫儿时独一无二的情谊被取代,都中也无人得知皇帝在徽州的过往。

  然而那都是皇帝鼎盛时期的事,是他不愁天下不臣服的时期。

  如今的皇帝老了,人一旦老去,就会开始回忆过去,回忆童年,回忆老朋友。他们会忌惮身边的妻子儿女,会疑神疑鬼,会喜怒无常。但他们同样会拾起记忆里被掩埋的珍宝,找回最纯粹最真挚的情感。

  万甫,作为小世子人生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他年幼心灵的唯一慰藉,此刻再次发挥用处。

  “何以证明?”

  周子鹤微微诧异,

  “你不知道吗?万甫被扣留宫中的这些天,经常被皇帝喊过去,两个人一待就是大半天,谈诗词歌赋、谈家国天下、谈儿时经历、谈各自儿女……这样君臣融洽,叫人艳羡。”

  经常……

  杨同喜眯起眼睛,眉头紧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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