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从父亲钟繇那儿听闻高盛善辩。
可今日一见,才发觉他所谓的善辩,实则是善于狡辩。
钟毓条理清晰地回应道:
“父亲欺骗犯人,乃是为了维护律法的公正。
这就好比仕子们在太学苦读,是为了日后能报效朝廷,为君王分忧。
依我看,你可不像是真心来太学求学入仕的。
太学学子名额有限,又何必占着这宝贵的位置呢?”
大汉子民流行跪坐,可高盛却整个人大大咧咧地瘫在坐塌之上:
“钟毓,你当本公子稀罕留在这儿?我可是被曹操......”
话说到一半,高盛猛地回过神,急忙改口道:
“我是奉曹丞相之命前来学习,非得拿到甲等成绩,否则不让走。
正好,我倒想问问你,怎样才能得甲等?”
钟毓听闻这般理由,并未搭腔,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低声喃喃:“呵呵。”
高盛连着追问了好几遍,钟毓始终紧闭双唇,不再作答。
“闷葫芦!”高盛低声啐了一句,随即便转过身,向后座的同学打听起来。
他掏出曹操的丞相令,还故意将那大印的一角露出来,威胁道:
“这位同窗,我可是奉丞相之命而来,赶紧告诉我怎么才能拿到甲等成绩,不然,定给你安个拖延之罪!”
身后的小同窗哪敢有丝毫隐瞒,吓得一五一十地说起来。
原来,在这太学之中,若想通过正常考试一次性拿到甲等成绩,得等到年末。
可如今才刚入夏,真要熬到年末,黄花菜都凉了。
不过,倒也还有特别毕业的机会,那便是举荐制。
只要得到太学里同期成绩最为优异的学子的第一轮举荐,再加上太学监学的举荐,最后获得博士祭酒的举荐,便能成为太子舍人。
这就相当于直接踏入了体制内,只等着朝廷授官了。
听到这儿,高盛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中盘算着:
看来必须得将这些人层层击破,才能逃离这犹如“文学监狱”般的太学。
高盛目光盯着眼前的小同窗,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那你倒是跟我说说,咱们这同期之中,谁才是第一呢?”
小同窗的眼神轻轻一飘,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一旁的钟毓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
高盛旋即心中恍然:原来如此,怪不得钟毓能稳稳地坐在这最好的位置上,不仅仅是因为家世显赫,这学业也是显赫啊!这不正是人们口中常说的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吗?
高盛心中顿时有了盘算,凑近钟毓,说道:
“小友啊,我与令尊可是忘年之交,令尊也多次在我面前提起,希望你我能结成兄弟之谊。
我看呐,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这太学屋外恰好有一片竹林,咱们去那竹林结义,你看可好?”
说着,高盛便摇头晃脑地哼唱起来:“这一拜,忠肝义胆......”
直到高盛都快要把整首歌唱完了,钟毓才微微皱了皱眉头,缓缓吐出几个字:
“不就是想从我这里骗到举荐吗?
绝无可能!
只有德行远远胜过我的君子,才能够得到我钟毓的认同。
你这种处处欺骗同窗的人,实在是......罢了。”
高盛闻言,没好气地说道:“不愧是读死书读傻了的孺子,迂腐至极。
本公子确实是骗了他们,可那又怎样?
他们自己也不仔细看看丞相令,这分明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儿。
你们以后要是当了官,一个个都跟傻子似的,到底是给君王分忧呢,还是添忧呢?”
......
经过高盛一番苦口婆心的劝说,最终与钟毓不欢而散。
太学里其他学子放学便能归家,可高盛却被限制在此处。
饮食上,只有青菜,不见一滴酒、一丝肉。
住宿环境虽说尚可,可他却难以安睡。
高盛心中愤懑,忍不住怒吼:“这与监狱有何区别!”
翌日上午,果不其然,高盛上课迟到了。
夜里睡得不踏实,导致他整个人昏昏沉沉,提不起精神。
而钟毓宛如一个闷葫芦,不管高盛怎样软磨硬泡,都不为所动,坚决不给高盛举荐。
高盛甚至连《金瓶梅》里的故事都讲给钟毓听了,换来的却是钟毓的斜眼鄙夷:
“莫要讲这些污秽之事,我不听,不听!”
就在高盛尴尬大笑之时,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骤然响起:
“这位仕子,老夫在上面授课如此用心,你却在堂下嬉笑玩乐,不知你可听懂了老夫所授之课?”
高盛心不在焉,随口敷衍道:“能听懂,能听懂,您放心哈!”
中年男子见状,愈发愤愤不平:
“你瞧瞧你这桌子上,没有一张纸,一块竹简、笔都不见踪影,这般模样,难道就能领悟老夫的学问?”
高盛手中随意把玩着纨绔团扇,依旧敷衍:
“本公子听懂了,下课后自会温故知新。”
中年人终于忍无可忍,大吼一声:“老夫教授的乃是书法,你一个字都不写,拿什么温故知新?简直放肆!”
高盛这才如梦初醒,尴尬了一秒,他着实没想到这堂课是书法课。
中年人仍不罢休,低头看到团扇上纨绔二字是钟繇的笔迹,继续斥责:
“钟繇竟然还给你等恶少在扇面上题字,这简直是辱没大雅之堂,他究竟是作何想法?”
“邯郸师傅,切莫动怒!父亲可能被这个纨绔子弟蒙骗了。”钟毓回答道。
说这些,高盛可不爱听了:
“钟小友,你质疑我也就罢了,竟然质疑自己的父亲?
若不是乃父多次向本公子提及与你尽兄弟之谊,你觉得我会搭理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
邯郸淳师傅的大声吼叫,甚至引来了博士祭酒乐祥。
乐祥缓缓而来,心中甚是不解:“邯郸师傅,是何事将你气成如此?”
邯郸淳指着高盛,依旧喋喋不休:“老夫早就听说了,高柔生了个好儿子。
将全许都的纸买了个精光。
托你的福,这太学的仕子写字,都需要朝廷高价去洛阳购纸!
不知道孔北海和钟繇是不是中邪了?
一个收你为婿,一个为你题字,你究竟什么手段,欺骗这么多人?”
祭酒乐祥温文儒雅,在一旁劝架道:
“高贤侄定有自己的才华,才被诸位大能慧眼识珠!”
“他?他能有什么才能?写字,画画?不知道从哪买了首诗词,整日挂在街上,招摇撞骗!
而且老夫的书法课,此子竟然说不用写,听几句就学会了,简直贻笑四方!”
邯郸淳最后来了一句:“老夫真想看看,这不需要练习的字,能有多惊为天人!
钟毓便是新生代写字最好的,要不登台比一比?
让大家伙见识见识?
你的神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