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寨之中,有间石屋格外高大,被李云龙选做自己住处。
屋中使木板隔成两间,里面一间小的算是卧室,外面大的则是客厅、办公室、作战会议室、帅帐……多合一。
找来樊瑞三人,都来到“多合一室”,各自拉过木墩,围着新垒的火塘坐下。
李云龙要学大领导的气派,先拿个瓦罐烧些水倒茶,不料烧得片刻,瓦罐哗啦漏了底,热水浇下,好容易点起的火也灭了。
李云龙不是好脾气的,立刻冒起无明火来,跳起身一脚把火塘踢个缺口,叉着腰发作道:“看见没?都看见没,现在是他娘的东也缺、西也缺,南缺北缺中间缺,他娘的啥啥都缺,这日子可没法过,如今寨子中,缺干活的家伙,缺过冬的棉被,缺衣缺药缺存粮,兄弟们都说一说,这事儿咱们该怎么办。”
他环视众人,见赵墉似是欲言又止,深呼吸按下火气,挤出一丝笑纹:“赵老哥,您老活得久见得多,莫非有什么好办法么?”
赵墉思忖片刻,试探着道:“老朽的确有些想头,便是仙师赐下的大刀,那可都是上等好钢,我们如今又不打仗,若只用来伐木、掘地,倒还没有斧子铲子好用,岂不白白浪费了好家伙?因此老朽的意思,不若取些刀磨得新了,去附近寻个集市发卖,换钱来买工具、厚衣?”
李云龙听了心中一动,心想是啊,这大刀我还能换几千把,若是能卖出些钱,我再换一些卖了也不打紧。
念头未定,便听樊瑞笑呵呵道:“赵老哥是善良百姓做惯了,故而有此念头,若是贫道说来,我们如今开山立寨,手里刀枪齐全,不如找个集市,径直抢了岂不痛快?”
李衮听了大喜:“妙!大哥,樊瑞哥哥这条计策妙啊!”
项充也在一旁点头,显然是极为赞成的。
李云龙皱眉道:“妙个屁!你等难道忘了咱之前的话?不许欺负百姓,不许勒索强买……”
话音未落,便见樊瑞“哎呀”一声,轻轻打了自己一掌,苦笑道:“是我失言了,哥哥勿怪,我等做镰刀斧头军,原是要替百姓出头,不该欺负了他们。”
李云龙这才点头,但随即眼珠转一转,沉吟道:“若是非要去抢,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不能抢夺穷苦百姓……”
这话一出,樊瑞也明白过来,欢喜道:“抢那些为富不仁的富户!”
李云龙得意道:“正是!这些天我听大伙儿诉说往事,便发现咱这一带,可真不缺混蛋财主、王八蛋土豪,我们这些做大哥的,岂不正该替兄弟们报仇雪恨?他娘的,欺负百姓的强盗我们虽然不当,打土豪岂不是应有之意?”
说着看向樊瑞:“兄弟,你是识文断字的人,那些坑过咱兄弟的仇家,当官的且放一放,先把那些地主老财列出来,圈一圈谁远谁近,咱们算一算路程,以二百里为径,再远的也放一放,只这二百里内,先远后近,一则发笔横财,二则让兄弟们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樊瑞振奋道:“好,哥哥放心,此事只在小弟身上。”
他办事甚是利索,当夜煮了一壶苦茶,熬个通宵,列出芒砀山二百里以内,同麾下兄弟结仇的大小二十七家财主,又把各家由远及近,一一标注清楚。
他还别出机杼,去细问了同这些财主有仇的兄弟,尽量把财主们家中人口、势力大小,都一一做了说明。
李云龙拿到手上一看,干净明了,大喜道:“好兄弟,这等本事不逊文书,稍加锻炼,岂不便是现成的指导员?”
当下点起三队人马去南门外练兵场上聚集,当众说了自己的决策。
众人听说要报仇打土豪,又能夺许多物资,少数老实的还有些害怕,大多数人却都是不振奋欢呼。
李云龙便下令:“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么咱做如下指示——第一,王柱子,你给咱点二十个斧头队队员,都要骑马好、训练好的,其中要有周小河的位置。”
王柱子听了,大声应诺:“遵令!”
周小河却是忍不住高叫一声,兴奋的满面通红。
原来李云龙头个要打的章财主,正是借着灾年放高利贷,侵吞了周小河家里田地的。
似这种土地兼并之时,在如今宋朝极为常见,每逢灾年荒年,小民无从度日,便是这些大户吃得脑满肠肥之时,一般百姓甚至不以此为仇恨。
只是那章财主做的格外过分,占了周家田地后,见周小河姐姐有几分颜色,丢下十贯钱说是彩礼,强纳了周小河姐姐做妾。
至此也还罢了,犹未可恼的是,章财主家里大妇是个善妒的,不出三天,找茬活活打死了周小河姐姐。
章财主扫兴之余,硬说是周家女儿有病欺瞒,害他家添了晦气,令人来把彩礼索回,周家人自然不肯,被章财主的狗腿子打得遍体鳞伤,钱也抢了回去。
周小河仗着年轻缓了过来,周父周母却从此缠绵病榻,虽有邻居们可怜他家接济些粮米,但邻居们自己又何尝宽裕了?
这般饥一顿饱一顿苦挨了半年,二老油尽灯枯,双双死了,周小河求人葬了父母,因生机无着想去城里闯荡,走了两日,饿昏在野道上,却是李衮遇见,救了性命。
此刻闻听李云龙要替他家报仇,激动之余,眼泪止不住的洒下。
李云龙本要斥责他大喊大叫没纪律的,见他哭的伤心,也自恻隐,叹一口气,过去搂着肩膀安慰道:“小河兄弟,好汉子流血不流泪,今日替你报仇,来日还要报其他兄弟的仇,你父母在天之灵,见你有了这么多贴心可靠的兄弟,也能安息。你且不要哭,把力气好好练武,以后随着大哥去杀普天下害百姓的恶贼!”
周小河愈发激动,哭着点头道:“大哥便要杀去天尽头,小弟也紧紧随着你。”
众人见这一幕,士气愈高,恨不得都要同去,纷纷开口请战。
李云龙回到队伍前,大声道:“都不要吵,继续听我说话!咱们的马就这么多,远路迢迢,讲究的是来去如风,自然不可能人人都去,你们若想去的,都给我好好练兵,表现的好,老子自然带你们去。”
喝住众人喧哗,又说道:“第二,咱这次去,樊瑞、李衮两个随我领队,在家的人,都听你们项充哥哥安排。”
项充瞪起眼,还没说话,李云龙已把他一指:“项兄弟,这里乃是我等基业所在,我四人不可全出,这一回你来守家,下一次却换别人。”
李衮笑道:“正是,哥哥,这一次你来守家,下一次我来出战,总之不叫你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