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把头呵呵笑着问:“小官人学这些做人甚?都是下人的活计。”
曾册客气地问:“把头大哥,我等也想跑辽国营生,总要懂得一二了。”
刘把头道:“小官人若经商,只管招人便是,何必亲自操劳。”
曾册想想问:“如果我现今就要带货过境,上哪里寻得帮手?
刘把头意外地看了看曾册二人道:“小官人若是着急怕是寻不到熟手。不过……”
曾册见他犹豫,就塞了把铜钱过去。刘把头一愣,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官人是东家的朋友,这也是咱当做的。”
曾册诚恳地道:“我们兄弟年少无知,眼下急需要帮手。还请大哥多些指点。”
刘把头又推辞了三两下,就把铜钱接了道:“这个倒也不难,小官人看我们商队人挺多,实际大都是些拉马扛货的力工。跑商队的只需要两三个熟手管着即可。小官人既是东家朋友,要么跟着东家的商队一起走。要么就跟商队里要几个熟手过去管着。其余的力工就地招募就是了。”
曾册顿时醒悟,他兴奋地问:“大哥,你们这边能抽出人来么?”
刘把头得意地说:“这个自不在话下。我们是老跑宋辽线路的,我那几个徒弟都想着自己另立单干呢。如果小官人不嫌弃,他们巴不得独挑一摊呢。”
曾册欣喜地说:“大哥肯帮忙,兄弟我必有重谢。”
两人又说了一会,成快脚忽然问:“路上遇见鞑子抢劫怎么办?”
刘把头呵呵笑着说:“这个也不难,小官人可以请镖局保护。”
曾册赞赏地看了一眼快脚,心说看不出他䲾人还真有心计,估计是被鞑子抢怕了。他问:“大哥,怎的没见胡家商队有镖局呢?”
刘把头道:“跑商队哪有不请镖局的。我们是从开封请的镖局,到了涞水城人家便回去了。镖局的营生是各管一段,我们从开封请的威远镖局只管从开封到河北边境这段路程。从这里到辽国的涿州就要请这边的平安镖局了。他们负责从边境到辽国境内这段的安全。”
曾册问:“这个平安镖局不怕鞑子么?”
刘把头道:“当然不怕了,不然他们就吃不成这行饭了。”
成快脚问:“平安镖局的镖师是不是都武艺高强?”
刘把头又笑了,道:“你们是不是以为镖局都靠打打杀杀才能保护商队?根本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镖局是靠花钱买关系,让沿途的盗匪不来骚扰。就拿威远镖局来说,他们跟一路上的官府、强人、大户关系密切。差役、强人和大户到了开封,镖局都派人招待。甚至他们需要新鲜货物也要镖局帮他们捎带。有了难事纠纷,镖局都为他们解困。镖局里地位最高的不是凭武艺,而是凭声望和关系。那些武艺高强又声名巨大的镖师都唤作达官。无论哪家镖局都要养上三五个达官才成。”
刘把头这一番话令曾册大开眼界,他急切地问:“想是这平安镖局在辽国里也是关系极深极广的了。那这边有几家镖局?”
刘把头点点头道:“那是当然了,别瞧宋辽是两个国家,至少幽云十六州这边跟咱大宋是一般无二的。镖局这个行当小官人也能猜出,一般人哪个干得了。这边只有一家平安镖局。听说他们的总镖头张大郎在辽国手眼通天,既跟辽国的节度使们呼朋唤友,也跟辽国的各路强人称兄道弟。我老刘走了这么多趟都是平安镖局护的镖,还从没遇上过麻烦。”
听到“张大郎”的名字,曾册心里不由一动:莫非张大郎跟张三娘是兄妹?
三人又说了会话,胡运来就炸炸呼呼地来了,也不客套,拉着曾册他们就往赌坊那边去了。
第二天早上,在涞水县城北面的拒马河边有一座三四丈宽的石桥,桥上铺的青条石上能看出清晰的车辙印和蹄窝。整个桥长约二十丈,桥身也是由青石砌成,桥下靠河岸边各有两座桥墩,在两个桥墩之间是用青石砌起的拱形桥身。从桥墩到两岸也各有两个拱形桥段,整座石桥呈现出中间大,两头小的三拱桥形。这座桥的北岸就是辽国,南岸就是大宋。此时辽宋的边界暂划在拒马河上。两国官方的关口就设在这座名为“易州桥”大桥两端。
冬天的拒马河已经封冻,厚实的冰面下仍有淙演淙的河水流动。但是人马都能踏冰过河了。桥上并没有界碑、牌楼之类的标示,外来人完全看不出这里便是北方两大国的边境口岸。倒不是两国不重视,而是因为边境随时都可能变动。就在三年半前,这条拒马河还是辽国的内河。周世宗柴荣北伐后,这里就成了边境。把原来辽国的易州一分为二。大宋占据了易州原州城,因此而设立了易州刺史。而辽国也保留着易州,也设置了易州刺史。眼下大宋立国,谁知道哪天就又要北伐了。竖界碑,建牌楼多此一举。
辽国人的想法跟宋人一样,大辽国天顺皇帝眼下是天天喝酒昏睡,只不定哪天睡醒了就发兵夺回关南之地。这里就可能再回大辽统治,所以省省吧,大家轻轻松松地等着就是。
在易州桥南侧不远处,有一处建筑群,外面用木栅围起。木栅里面住着大宋三队厢兵,在加上榷务院衙属的官吏杂役,这里驻着五十来号人。此时桥头和栅栏门口各站着两名执勤厢兵,栅栏里面仅有三两个杂役进进出出,准备着午饭。
离厢兵营半里外有个村子,村里的孩子们经常在这条官道上追逐玩耍。一个七八岁的男孩一路小跑地朝厢兵营过来。只见他跑得满脸通红,嘴里喷出团团的白气。男孩跑到哨兵跟前,举着一个布包说:“给签押官人的。”
没等哨兵问话,那男孩已经撒腿往回跑了。哨兵好奇地打开布包看了一眼,见里面仍用布包得严实。他不敢再打开了,万一是签押大人私物呢?那边村子里有间小酒家,还有些个妇人做些不明不白的勾当。签押大人可是常去村里的。想到这里,哨兵跟同伴打了个招呼就往签押房去了。
榷务院派易州的签押官秦能正守着炭盆看书。这些天来秦能非常郁闷。按照往年老吏员的说法,进了腊月就是他们外派吏员最忙碌的时候了。那些过境的商队哪个不多带货物?哪个不藏些违禁的东西。所以他们都会在核对勘合的时候偷偷往他们手里塞银子。仅这一个月的收入就能超过全年的薪俸。他今年好容易轮换到易州边境,可是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商队过来。秦能怀疑榷务院里的老吏员在骗他,如果没油水谁肯跑到易州来?
想着开封家里此时应该是筹备年货的当儿了,秦能就气不打一处来。他抛家舍业不就是为挣钱么,可是眼前连个人影子都没有。秦能也问过这里的厢兵,他们也都说今年的事情有些古怪,平时出境的商队早就过来了。朱能还在烦恼,站岗的厢兵进来,把那个布包给了他,说是村上的一个男孩送来的。
朱能再问,那名哨兵就摇头说欺其余的都不知道。厢兵退下后,朱能边打开布包边猜想着,兴许是村西头的王大娘子给他捎什么东西来了。等他打开两层布包之后,他一下楞住了:布包里竟包的是一块木牌,准确地说是勘合。朱能拿起勘合的瞬间就判断出,这是个假勘合。这块木牌用的是松软的杨木,虽然有合齿也上了漆刻了字,但却仿造的极为拙劣。
秦能端详着假勘合猜不出是什么人送的,送这块木牌的意思是什么?他将木牌翻转过来,看到后面还真刻着编号:甲等壹拾伍号。
这还是一个甲等的勘合。秦能知道甲等勘合都是货物价值超过5万贯的大商队。秦能连忙起身去打开柜子,取出账册一核对,发现甲等壹拾伍号登记的是一个名叫“没里安“的辽国商人。秦能一脸蒙逼的又取来锁着的院掌勘合。他把两者一合,发现两块勘合竟能合在一起。
秦能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章程,但他想到这可能是种暗示,或是提前预告。但假勘合能传达些什么意思呢?秦能想此事必定跟钱财相关。于是他收拾好了东西,穿上厚实衣服戴好帽子就到哨位上,问明男孩的长相就朝村子去了。
很容易秦能就找到了那个男孩,男孩说他在村口玩的时候来了一个骑马的人叫他把东西送过去的。再问男孩也说不出什么。秦能有些生气,就吓唬孩子娘,说要抓人过去打板子。被两个大人吓唬一通,那男孩才交出了十文铜钱,说是那骑马人给的。
秦能查不出是什么人送的,也不知道送来这东西是什么意思,整天他都神色不快。他想,作个假勘合也要花些气力的,肯定后面会有接应,索性不去想它,静等着事情的发展吧。当晚,秦能就又去了王大娘子那里快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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