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然路

秦语释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门口,倚在门栏上,打了个哈欠,看向顾曦晟道:“哟,醒了啊,你们这些个权贵之家就是麻烦,早膳还没用呢,就要罚人。”

顾曦晟温和一笑道:“秦姑娘可是饿了?当真是下人招呼不周。”

秦语释撇撇嘴,走进屋内,跨坐在一把椅子上,托腮道:“先让顾衷起来吧,若是害我一晚上工夫白费,我就让你去陪他。”

顾曦晟知她说的是何人,饶有趣味地看向顾衷道:“哦,阿衷昨夜是歇在秦姑娘那了?起来吧,我不怪你。”

“昨夜,昨夜是秦姑娘要替我上药。”听着顾曦晟打趣的话,顾衷脸上泛红,结结巴巴道。

“哦~上药啊,用了整个晚上?”顾曦晟笑得愈发暧昧。

“我,我不慎睡过去了。”顾衷想起自己昨夜是在秦语释的床榻上睡过去的,脸更红了。

顾曦晟还欲再问,秦语释却等不及了,拖着椅子到顾曦晟床榻边,不耐烦道:“问完了?我还没吃早膳呢,问他太慢,要不问我?”

“不,不用了,好啦,顾衷顾迟,你俩再不起来是要我亲手去扶吗?”顾曦晟不敢再玩,讪笑着直接让两人起身。

然后向秦语释正经道:“请问姑娘我这毒,解完需要多久?”

“去帮我把吃的拿过来。”秦语释没有回答,先指着顾迟命令道。

顾迟看向顾曦晟,顾曦晟微一点头,他向外走去。

“嗯~没他在就舒服了。”秦语释满意地表示,随后开始回答顾曦晟的问题“解毒?半个月。”

半个月,顾曦晟皱了皱眉头,今早收到消息,他的大哥已经开始四处散播自己已被奸人所害的消息,半月后再回朝堂肯定不行,思索了一会儿,他试探性地问道:“秦姑娘可愿去京都待上一会儿?”

“京都?”秦语释一挑眉,她最讨厌的便是那个满是规矩的地方了,还有一些不好的回忆。正要拒绝,突然看见了那个在旁边立得笔直的顾衷,长长的睫毛在空气中根根分明,心中一动,到嘴边的话又变了:“不,可以啊,怎么不行。”

顾曦晟原以为她会拒绝,闻得此言大喜过望,道:“那就有劳姑娘和我们一同去京都了。”

“等等,我有条件。”秦语释直直地看向顾衷,道:“我要他——”顾曦晟又想拒绝,她立马接到:“在解毒那段时间陪在我旁边就好了,京都那么无聊,总要让我有点留在那的理由吧,再说了,万一有人要害我,你不得派个人保护我一下啊。”

顾曦晟听得只是在解毒期间陪她,并非不可接受,他看向顾衷,顾衷亦点头表示可以,于是双方达成了协议。

马车在路上晃晃悠悠地前行,马蹄、车轮扬起阵阵尘土。那马车装饰低调奢华,精致的雕花红木,看似纯色却暗带花纹的绸缎帘子,车旁清一色的玄衣男子骑马相护,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出行。

车内铺满了雪白的狐绒,中央的一张黄花梨小几上摆着一套翡翠茶具和糕点,车中男子手执茶杯,正悠闲地品茶,而旁坐着的女子,神色却满是不耐烦。车内正是顾曦晟和秦语释。秦语释从未坐过马车,只觉得又慢又颠,惹人心烦。顾曦晟倒是极为适应。见他那悠闲的模样,秦语释更不爽了,想到顾衷在外驾车,毅然地掀开车帘坐到了外面。

马车外的空间不大,秦语释一出来便与顾衷靠的极近。顾衷瞬间身体紧绷,闷声道:“你出来干什么?”

秦语释最喜欢的便是逗弄顾衷,见他那么紧张,故意又坐得近了些,撒娇道:“车里面好闷,人家坐不惯嘛~”

顾衷想挪位,却碍于空间不足动不了多少,皱眉道:“你出来就出来,靠我那么近干嘛。”

秦语释怕再挪他便掉下车了,现下的距离刚好与顾衷有没有地方相贴却又只要一有动作便会碰到,于是秦语释满意道:“车外冷,近了暖和些,你不用在意我。无视便好了。”

顾衷想起了秦语释冰凉的体温,犹豫了一儿,鬼使神差的没有再说什么。

秦语释的余光便可瞟到顾衷,身侧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温度,想着,她突然咧嘴一笑,眼眸弯弯,花钿上扬,似极为开心。

顾衷碰巧看到了这个笑容,阳光、灿烂,配上秦语释姣好的相貌,他似乎也被其感染,心情开阔起来。

“路引,过,下一个……”巍峨的京都城门下是源源不断进进出出的百姓,看守的士兵身着卫甲,手持精兵,训练有素地检查着出入的人群。

那处小镇离京都其实不远,只是因为顾曦晟突然毒发,不敢妄自移动,他们才一直未归。如今有秦语释作保,一行人快马赶路,不过两日便到了。

秦语释快到时便坐回了车内,用了些药物将眼尾的花纹遮起,然后向顾曦晟说道:“我没有路引,你解决。”

顾曦晟淡笑道:“无妨,城门没有人会拦我的车架。”

“车上什么人,快下车接受检查。”守卫兵看这辆马车毫不减速地向城门驶来立马围了过来。顾迟遥遥地甩了一块令牌到守卫长手中,守卫长还未来得及震慑于其高超的控制力,一见令牌上的字大惊,立马指挥所有人让出道路,单膝跪地相迎,口中喊道:“恭迎宸王归京——”

瞬间城门处所有人都跪下了,齐齐高呼:“恭迎宸王回京——”

马车在门口停留了片刻,顾曦晟微掀车帘,淡淡道:“平身免礼。”声音虽然不大,却充满威严。说完坐回车内,车马继续前行。守卫长恭敬地将令牌递回给了顾迟,城门处士兵百姓再度高呼:“谢殿下,恭送宸王——”

顾曦晟坐回车内便见秦语释饶有趣味地打量着他,开口道:“宸王?你先前的名字是骗我的?”

顾曦晟一笑,道:“在下哪敢欺骗姑娘,顾是我的母性,曦晟是字,在外用皇姓不方便,就用的一直是顾曦晟,我的本名是萧暝,圣上二子。”

秦语释没有接话,而是掀开窗帘看车外城中的景象。她对顾曦晟的身份并不感兴趣,在她眼里皇亲国戚和平常百姓一样,方才不过随口一问。萧暝也没有打算摆架子,被无视也不生气,继续品茶吃糕点。

宸王府在城都的中心地带,占地极广,从地理位置便可以看出皇帝对他的宠爱。门口有两头威严的雄狮石像,高挂的宸王府牌匾字体飘逸狂放,可以看出题字人的品行张扬洒脱。

早在城门时已有暗卫回来通知,此时宸王府外乌压压的站了一片小厮侍女,见车架到来,齐齐跪伏在地,恭迎主人归来。

萧暝掀开车帘,立即有小侍跪伏在旁当脚垫,一个较为年长的老伯前来搀扶。萧暝拍拍老伯的肩说道:“陈伯辛苦了。”

陈伯面上激动,颤声道:“不辛苦,不辛苦,殿下平安回来就好。”

萧暝下了马车后,秦语释也跳了下来,见这一片人极为不耐,直接问道:“我住哪?”

萧暝看向陈伯,陈伯早在他们出发前便知道了秦语释的消息,在府内安排妥当,此刻听她问起立刻招手唤来人群中靠前的那个小厮,示意他领秦语释进去。

秦语释抱着手,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过头问道:“他住哪?”说着手指指向顾衷。

顾衷对于秦语释对萧暝的态度有些不满,此刻见她提及自己,直接答道:“暗卫有独自的住处。”

秦语释不满意了,看向萧暝道:“我要他住我旁边。”

“这……”萧暝有些犹豫,却也不想在这些小事上与她作对,便向陈伯道:“你安排一下吧。”

陈伯点头应是。

秦语释这才满意的往里面走去,走前还对着顾衷抛了个媚眼,故意朗声道:“我等你呦——”

顾衷气得涨红了脸,萧暝见状也只能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说:“小姑娘的玩笑,不要生气。”

随后萧暝也觉得在门口站了许久了,挥挥手示意众人起身,然后往门内走去。

晚膳时分,侍从来唤秦语释一同去大厅用膳。秦语释到了大厅只见红木圆桌上摆满了各式精美的菜品,无论是用材还是摆盘,尽显奢华气派。萧暝坐在正主位上,而顾衷顾迟站在他旁边。

秦语释没打招呼,随意挑了一处坐位坐下,慵懒地撑在桌子上,拿起玉筷便开始试吃。萧暝习惯了她毫无规矩,也拿起了筷子,同时道:“姑娘一路辛苦,不知这晚膳可合口味?”

秦语释没有答话,先每种都试了一点,然后看向萧暝道:“你每餐都这么奢侈?”

萧暝一笑道:“是也不是,这餐毕竟是给姑娘接风洗尘,菜做得多了些,平日是同样的口味餐餐那么多道。”

秦语释随意地夹着方才挑出来的几个合她口味的菜,悠然道:“那难怪你还能活这么久。”

萧暝的笑容渐渐消失,旁边的顾衷顾迟面色大变,萧暝放下筷子,缓缓开口问道:“姑娘此话的意思是?”

秦语释抬头一笑,道:“意思是,菜有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