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然路

侧躺在虎皮上,秦语释却是毫无睡意,她确实不曾骗人,罐中是有余毒,但她没说在洞口给两人的解药并非单一的解药,而是一种能解大部分毒的药,那点余毒不会对两人造成任何伤害。

这是一个测试,她把剑还给了顾衷,如果……她微微眯眼,身上散发着寒意,虽然那个侍卫很得她心,但是有些底线是不能破的,就是可惜了……希望他们没有那么愚蠢。

顾衷将手伸向地上的剑,顾曦晟却就他的手将剑插回了剑鞘中。顾衷静静地看向他的公子,顾曦晟坚定地摇了摇头,随后直接在顾衷的掌心开始写字——不可

顾衷抿唇,他也知不可,但事关公子的性命……想着,他又盯着秦语释的背影看了许久,最终垂眸点了点头。

顾曦晟见顾衷息了心思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这几日的奔波着实费心又费神,一直不曾好好休息,今夜有秦语释想来不会出什么差错,于是他直接就地躺下开始歇息。顾衷靠着洞壁,手抱佩剑,闭目养神。

洞中火光熠熠,洞外偶有蝉鸣,一夜平静。

许是因为太过劳累,鱼汤中又有些安神的药物,顾曦晟再睁眼时,洞外已是天光大亮。顾衷也不过比他早醒片刻,见自家公子醒了,立即递上了昨日留下的果子。顾曦晟没有接,环顾四周,竟没有看到秦语释。

“看这时辰,你们在我这小洞歇息的这一晚过得挺好,既然醒了,便麻利地滚罢。”突然,秦语释的声音从洞口传来,她似刚从外边回来,此刻抱着手立于洞口,说出来的话竟是冷漠异常,似乎昨夜与他们玩笑的姑娘是个幻觉。

顾曦晟惊讶于秦语释这突然冷淡的态度,回想昨夜,似乎也没有得罪她的地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言语。

“如何你才能帮我们?”出人意料的,顾衷没有在意秦语释的变化,直接开口问道。

“如何?呵——”秦语释嗤笑一声,漠然道“想请我?你们又能付的起什么代价呢?”

“只要姑娘想要的,我们一定尽量满足。”顾曦晟终于回过神,忙接道。

“什么都可以?如果说,我想要你把顾衷送给我呢?”秦语释邪邪一笑道。

“不行!”

“可以。”

顾曦晟和顾衷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顾曦晟瞪了顾衷一眼,紧接着说道:“秦姑娘,阿衷不是物品,不能像这样被交易,你,还是换个要求罢。”顾衷张了张嘴,欲反驳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没有出声。

“换一个?你当我这是商铺采买,还讨价还价?这天底下想求我帮忙的人成百上千,我能给一个交易的机会你们已经应当感恩了。”秦语释毫不退让道。

这次顾曦晟竟没有说继续下去,只见他站起身,对着秦语释深深一拜,道:“有劳姑娘昨日相救,还为我们提供吃食住处,顾某心中感激,他日若有用的上的地方顾某定竭尽全力,今日便不再叨扰姑娘了,阿衷,走罢。”说完,他便喊着顾衷向洞外走去,顾衷没有多说什么,抱着剑便随顾曦晟往外走。

秦语释冷眼看着两人,在经过洞口时,她没忍住,道:“你当真不考虑一下?顾衷不过是个侍卫,失了还有其他侍卫顶上,而你——若是损在了这一路,可就没有补救的机会了。”

顾曦晟没有丝毫停顿迟疑,边走边道:“阿衷不止是个侍卫,他是我的兄弟,我不会放弃兄弟换一个活命的机会。”

这番话让秦语释有些发怔,没再出声,只默默地看着两人渐行渐远。半晌,她低头嘲讽的一笑,喃喃道:“侍卫,也配被重视吗,不过是骗人忠心的场面话罢了。”

路上,顾衷忍不住开口道“公子,你冲动了。”顾曦晟笑笑,答道:“我说得可是真话,你还有阿迟、阿跃,都是我的兄弟,亦是我的亲人。家中那群,不提也罢。我是要争那个位子,但它不值得我放弃你们,你们,是我仅剩的了。”说着似觉得过分煽情了,又爽朗的一笑,道:“再说,你又怎知凭你我二人,不能平安脱困?”

顾衷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虽狼狈却难掩傲气男人,坚定道:“属下一定能护送公子平安归京。”

顾曦晟有些无奈,这个呆子,还没体会到他话中的意思。罢了罢了,看命吧。想到那个可能的背后之人,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大哥啊大哥,你既然出手了,就千万别让我有机会回去。

风和日丽,鹂鸟轻鸣,莲华苑之中的名贵花草争相夺艳。婢女小侍来来往往,井然有序。昨日突然有大人物来访,以至于这府邸忙碌了起来。

“噗——”

“公子!”

许是前几次的劫杀幕后人认为已经足够,后面竟没再遇上几次,偶有几拨却实力不强,直接被顾衷解决了。三日后二人终于到了顾曦晟名下的一处府邸,外派的暗卫也已经到了此处,本以为终于逃过了这场劫难。然而一夜休整,早晨用膳时,顾曦晟突然吐血,血色泛黑。

自到了莲华苑,顾衷便被安排下去休息了,此刻顾曦晟旁边的是暗卫统领——顾迟,顾迟眉头紧皱,立马叫人去唤大夫,大夫问诊时,他又命人封锁了府邸,公子出事不能外泄。

顾衷也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向顾迟行礼后,面色焦急地看向顾曦晟。

那大夫仔细把脉后又用银针扎破了顾曦晟的手指,挤了点血到碗中用清水化开后仔细闻了闻气味,又用不同的药粉分解,辨析半晌后起身向顾迟说道:“公子中的毒应当是慢性毒药,但具体是什么毒,恕老夫无能,难以判别。”

“当真是慢性毒药?”还不待顾迟接话,顾衷双目圆瞪,急问出声。

“虽不能判定毒药的品种,但是慢性毒药无疑。”大夫肯定地答道。

“那妖女竟真的!”顾衷咬牙,转身便要向外去寻秦语释。

虽回来了一日,但因两人都甚是疲惫,所以顾迟还来不及了解路上经过,此时听顾衷言语,公子竟是在路上中的毒,事情还未明了,顾衷此刻出门怕是过于冲动,他立马前去阻止。

顾曦晟也急急说道:“顾衷,你,咳咳咳——你给我回来!”

有顾迟的阻拦和公子的命令,顾衷停下了,他转过身走到顾曦晟榻前单膝跪下,红着眼,低着头,一言不发。

顾曦晟拍拍他的肩,道:“此事错不在你,是我鲁莽了。你现在冲出去,先不提能否找到她,就是找到了,你有把握从她手中取得解药平安送回?不要太过自责,会有其他办法的。”

顾迟站在旁边,看向顾衷,冷冷道:“出来,不要影响公子休息,再把事情交代清楚。”

“阿迟,不要这般严厉,与阿衷无关。”顾曦晟抬头看向顾迟,无奈道。

顾迟没有接话,只道:“公子先休息,不要劳心太多。”说完,便向外间走去。顾衷深深地磕了一个头,也向外走去。

顾曦晟揉了揉太阳穴,顾衷是顾迟一手带出来的,性格果然随的是他。想到顾衷叙述的时候定会将所有错误都揽到自己身上,他不由得一阵头疼。只是此刻他急需休息,无力阻止,便直接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吩咐道:“让阿衷领罚时,不要太重。”说完,直接躺下歇息。

“是。”不知何处,传来应声。

一直走到庭院处两人才停下。顾衷简述了这段时间的情况,顾迟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凝重起来,不曾想公子所中之毒竟是蔓越花下的,这就甚是棘手了。

顾迟看着顾衷愤怒自责的样子,微叹一口气,知道这事想来错不在他,只是不罚,顾衷也难以放过自己,便道:“你看护公子不力,自去刑堂领罚五十鞭,领完罚后,负责近日公子的贴身侍奉。”随后,他又吩咐其他暗卫,命令各处情报网全力搜寻蔓越花的下落。暗中人听得五十鞭,觉得并非重罚,便回去回禀顾曦晟了、

“领罚后我也要去寻找蔓越花。”顾衷定定地看着顾迟,要求道。

“不行,你的心乱了,此刻出去会鲁莽行事,看护公子更为重要。”顾迟淡淡道。

“我……”

“你要抗命吗?”不等顾衷再次申请,顾迟双眼微眯,冷冷道。

顾衷咬牙,转身往刑堂去。

“咳咳咳——咳咳咳——”几日下来,顾曦晟的身体越来越差,大夫根本无法抑制症状,顾衷面色惨白的立在旁边,拳头握得死死的,他这几日不眠不休的看护于公子身边,却只能看着公子受苦,心中如撕裂般疼痛。

“阿衷——我能否得救要看天意,你再急也没用,无事便去一旁歇息吧,五十鞭不是小伤,你再这般折腾自己,怕是走得比我早。”顾曦晟见不得顾衷这般糟蹋自己,安抚道。

顾衷咬咬牙,走到外间,顾迟正守在门口。他向顾迟问道:“还未有那妖女的踪迹吗?”

顾迟摇摇头道:“蔓越花若是这么好找,怕是早被江湖中人联合消灭了,我已派人去寻玄墨公子,就是不知道公子还能等多久。”

突然,一个暗卫俯身单膝跪于顾迟身前,道:“大人,有一女子前来拜见公子和顾衷大人。”说到这,他顿了一下,然后微微抬头迟疑道:“她说,听闻我们,在寻她。”

顾迟和顾衷瞪大了双眼,齐齐道:“你说什么!”

顾衷不待他回答,立马便冲向了莲华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