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然路
秦语释悠闲地走在前面,时不时还摘几株野草,顾曦晟和顾衷在她身后缓行,其中顾衷手不离剑,十分警惕。
在太阳完全落山之际他们走到了那个山洞,洞中十分宽敞,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是一处绝佳的休息场所。
秦语释在洞口停了片刻,递给了顾氏二人两颗药丸子,道:“洞口我下了毒,还没完全散去,这是解药,吃了再进去。”
顾曦晟惊异道:“山洞你都要下毒?”
秦语释撇了撇嘴道:“这次我还要在这片林子里待上好些日子,我先发现的住所,总不能送给别人吧。”
进了山洞秦语释熟练的开始生火,火光一亮把洞内的景象照得分明。洞内有许多个大小不同的木罐,一些柴火,还有一块虎皮。
秦语释瞧见他们的目光落在了那块虎皮上,便道:“哦,这原本是个老虎洞,我想跟它借个地方它不肯,还要咬我,我出于自保就只能先把它杀了,杀了后觉得这块皮不错就留下了。”
闻得此言顾曦晟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个女人真是,十分可怕。顾衷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内心却已经在思考逃离她的可能性了。
“还未问姑娘姓名?在下顾曦晟,这个是顾衷。”顾曦晟边说边用木条在地上画出了是哪几个字。
“秦语释。语言的‘语’,释怀的‘释’。”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字,随口答道。
除了洞中火堆燃烧的声音,又是一片寂静。顾曦晟本来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只是与另外两个一比,就显得十分聒噪了,当然,秦语释更可能只是不想和他说话。一时间,了无人声。
突然,秦语释站了起来,走向顾衷,顾衷警惕地看着她,顾曦晟亦好奇地看了过来。
只见秦语释一点点地靠近顾衷,顾衷想躲,却发现自己身体僵直,不能移动半分。她的脸缓缓地凑近顾衷耳边,手搭上了顾衷置于剑柄上的手,再缓缓移至另一侧,握紧,轻声道:“剑借我一用,谢了。”说完干脆利落地拔走了顾衷的剑,顾衷从未与女子这般接近过,手背上残留着冰凉的触感,那吞吐于耳边的热气,令他从耳垂开始,红了大半张俊脸,定在原地,全然未发现自己已经可以移动了。
秦语释正走向洞外,突然转过头,看到了顾衷通红的脸颊,嫣然一笑,道:“哟,顾小哥害羞了。”那语气中的戏虐让顾衷的脸更红了,结结巴巴道:“你,你,你不知羞耻!”
“呵——”顾曦晟也没见过顾衷这般姿态,一时间不由得笑出了声,顾衷见自己的主子也在看自己的笑话,竟冷静了下来,红色缓缓褪去,又变回了那个冷峻的侍卫。
于是顾曦晟便被秦语释瞪了一眼,那眼神分明写着,我的人也是你能笑的,别出来刷存在感。顾曦晟摸了摸鼻子,低下了头,心下感叹,几时自己也会被这样嫌弃了,真是……
“你俩呆在山洞里,我出去抓几条鱼。”秦语释见没有戏看了,继续向外走去。
洞中仅剩顾氏主仆两人,顾曦晟开始与顾衷讨论接下来的规划。
“阿衷,只你我两人,很难安全到达目的地,这次是我的规划出现了漏洞,竟落入这般田地。”顾曦晟懊悔道。
“嗯。”顾衷点头应是,并未多言。
“我说我们处境艰难,你这是什么反应。”顾曦晟有时也受不了这个侍卫的寡言,无奈道。
“属下以为公子已有对策,无论如何,属下都将誓死护送公子逃离险境。”这次他终于说了几句完整的话。
“哦?那你说我的对策是什么?”顾曦晟好奇道。
“秦语释。”只有这一个名字,顾衷依旧没说什么,却道出了关键之处。
被顾衷猜中了心思,顾曦晟微微一笑,他这个侍卫少言是真,但感觉十分敏锐。
“嗯,而今之计势必要依仗这个秦姑娘”顾曦晟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笑得十分奸诈,看向顾衷“阿衷,本公子倒是一直不曾发现你生的如此俊俏,不如,你使个美男计如何?”
“可。”顾衷答应得过于果断让顾曦晟有些无趣,却也不再逗弄他。
此时秦语释抱着几个野果和一剑的鱼走回了山洞,见两人靠得极近便打趣道:“哟,怎么?生死之交下来你看上你侍卫了?打算……”
不待她说完,顾曦晟立马挪远了些,无奈道:“你的思想怎的这生奇怪。”
将手中的果子放在了虎皮之上,另一只手仍旧拎着剑,秦语释嗤笑一声道:“因为我是毒女啊,邪魔歪道自然要离经叛道一些。不过没有最好,顾小哥可是我看上的人,你若是要抢,嘿嘿……”说完,抬头看了顾曦晟一眼,面上虽是带笑,眸中却冷芒一闪,让人心生寒意。
果然喜怒无常啊,顾曦晟心下感慨。顾衷也注意到了这古怪的氛围,冷冷地看向秦语释。
收到顾衷的眼神,秦语释转而一嘟嘴,似娇似嗔道:“顾小哥怎么这样看奴家啦,奴家这般心悦于你,你老是如此冷漠,可是会伤了奴家的心——”说着,还手作捧心装,蹙眉向顾衷抛去一个媚眼。
顾衷皱着眉头闭上眼,不忍再看这做作的女人,顾曦晟扭头扶额,只觉胃中绞痛翻滾,虽无一物,仍欲作呕。
见两人皆是一副难以忍受的样子,秦语释自觉达到了目的,嫣然一笑,开始处理手中食材。只见她熟练地生火,去罐子堆中找了个有水的架于火上,用剑鱼剖开去内脏,用另一个罐中的水随意清洗后丢入了火上的罐子里。随后她从衣服中掏出些许刚刚路上采的野草,又从瓶瓶罐罐中倒了些不明的粉末进去。做完这些,她捡起地上的野果,一个丢向顾曦晟,剩下几个捧着递到顾衷面前。
“哎呦!”那果子不轻不重地砸在了顾曦晟的肩上,那处恰巧有伤,引得他一声痛呼,又见顾衷的待遇只觉心下发酸。而顾衷见果子打到了主子的伤口,不理会递到面前的果子,便要去查看顾曦晟的伤口是否有崩裂。
秦语释心中十分呕气,自己几时这般低声下气过,这不知好歹的男人居然屡屡不给自己面子,冷冷道:“你若再不接,我就毒死你主子,再把你囚禁起来天天玩弄。”
“你!无理取闹!”顾衷怒视着她,却也不能判断这话的真伪,只得不甘愿地接过秦语释手中的果子。她亦瞪着他,哼,谁怕谁,我眼睛还没你大吗。
顾曦晟见两人又对上了,只得出来做和事佬。他先对顾衷说:“秦姑娘当时没有用力,阿衷,你别老是拒绝秦姑娘的一片心意。”说完,他又指着正在煮的鱼道:“秦姑娘,鱼好像要好了。”
秦语释转身回走,决定不与顾衷这个呆子计较,又有些不甘心,便小声嘟囔了一句:“不知好歹,等我腻味了,你就完蛋了。”
顾衷低头看向怀中的果子,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脏污,又递给顾曦晟,不理会秦语释的幼稚之言。顾曦晟没有接,举着自己的果子咬了一口,摆手示意顾衷自己吃,又怕他留给自己,于是开口说道:“这是秦姑娘对你的好意,前几日的干粮你都留给了我,此刻,你便自己吃吧,重伤之际应当多食以恢复体力。况且这山中野果,不合我的口味,莫要再让。”
顾衷不再坚持,他也知屡屡违背秦语释的意志怕是会触怒于她。于是他开始默默地吃手中的果子,酸甜适中,汁水充裕,一个果子下肚并未有任何饱腹感,反而更饿了。但他也没有再动另外几个,万一公子需要,总还是得留着的。
这时,秦语释的鱼已经散发出浓郁的香气了,她重新拿出了两个罐子,知晓顾衷绝对会将好东西留给自己的主子,这次分配地极为均匀,端着递给两人,脸色不佳。
顾曦晟本以为那鱼汤是秦语释自己的晚餐,此刻受宠若惊地接过,浊白色的汤汁,鲜嫩的鱼肉,让人食欲大动。顾衷这次也不再拒绝,双手接过。
秦语释心中还是有些不快,所以当两人正准备喝的时候,她突然阴险地笑道:“这些罐子都是我用来配毒的,也不常清洗,所以,万一你们喝了后有什么不适,嘿嘿,我是不会救的,你们可要考虑清楚了。”
两人的动作一僵,顾曦晟讪笑道:“秦姑娘莫不是在吓唬我们。”秦语释似笑非笑的与他对视一眼,没有说话,直接去喝火上罐中的鱼汤。
顾衷思考了一下,对顾曦晟说道:“我先喝,若是无恙,您再喝我这碗。”
顾曦晟想了想,咬牙道:“不必了,人活一世,总要冒点险,过分小心活得也太累了,我相信秦姑娘暂时还对我们没有恶意。”说完,不等顾衷阻拦便先喝了一大口。
顾衷难以赞同,但因手中有汤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曦晟鱼汤下肚,心中一紧,连忙问道:“公子!您感觉怎么样?快吐出来!”
“感觉……真好喝——阿衷,你就是活得过分谨慎了。”顾曦晟感慨道,说完又喝了起来。
垂眸,顾衷没有答话,心知即使有毒,也没有办法了,大不了,陪公子一起死。想着,他也开始喝汤。确实十分鲜美,从腹中升起一股暖流,涌向四肢,内伤带来的疼痛似乎消减了一些,想来是汤中放了药材。
两人喝完汤,仍未发现有不对劲,猜测只是秦语释在吓唬他们。顾曦晟笑道:“秦姑娘方才果然只是开个玩笑,只不知姑娘的厨艺竟如此不错,山郊野岭也能做出这般美味。”
秦语释亦笑道:“现下没事罐中便不曾有毒了?我从不开玩笑,想想我最近研发的,好像是些慢性毒药,你们若是哪日暴毙了可勿要怨我才是,我可提醒过了。”说完随手将剑丢回给顾衷,将罐子放回罐子堆。然后侧躺到虎皮上,背对着两人,似乎毫无防备的开始休息。
顾曦晟的笑容再次僵在了脸上,顾衷也紧绷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剑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