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更深。

　　大地沉睡。

　　林中结上了一层秋霜，染白了草木，消残更甚。

　　风冷。

　　寂静。

　　大地苍茫。

　　一个人慢慢从深沉中走过来。

　　在他身边还跟了两个人，一个少年，一个女孩。

　　他慢慢在前面走着。

　　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把刀。

　　一把漆黑的刀。

　　他的眼睛也是漆黑的，又黑又深。

　　他的人更是黑的。

　　他的刀和他的人仿佛已与逐渐来临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风吹着木枝。

　　雾初生。

　　雾也是冷的。

　　❀

　　冷雾。

　　冷风。

　　冷月。

　　阎信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二人。

　　陈好脸已苍白，虽然拉紧了衣襟，但还是冷得不停发抖。

　　他本不该这么冷，可是谁让他把衣服让给了慕云舒呢。

　　慕云舒睡得死沉，全身力量压在陈好身上。

　　陈好不仅要把衣服让给她，还要搀扶着她，更要给她运输内力避寒。

　　因而在雾中看来，陈好神色间已显得有些疲倦、憔悴。

　　阎信静静看着他，说道：“你累了。”

　　陈好原本发软的腿忽然站直，逞强道：“我不累！不过，你要是觉得累了，觉得困了，可以休息一下。”

　　阎信道：“我睡不着。”

　　他每个夜晚都睡不着。

　　好似他已经不需要浪费时间去睡觉、去休息。

　　他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

　　身体如此异常，绝非是一件好事。

　　陈好咬着牙道：“我也睡不着。”

　　他的腿已然开始打颤，像蝴蝶扇动的翅膀。

　　阎信默然道：“你应该知道这一路会很危险。”

　　陈好道：“我岂非不知道。”

　　阎信道：“所以你还要坚持一路走过去？”

　　陈好道：“你别小瞧我！”

　　阎信道：“我没有小瞧你，我也不会小瞧任何人。”

　　陈好道：“我更不想让这小丫头片子小瞧我！”

　　阎信深深看了他一眼。

　　可怜的陈好，完全被慕云舒玩弄在股掌之间。

　　阎信道：“你不怕死？”

　　陈好豪气道：“男人岂能怕死！”

　　阎信道：“好。”

　　陈好道：“走吧。”

　　阎信道：“不走。”

　　陈好大喜道：“你果然累了。”

　　阎信道：“我不累。”

　　陈好道：“那你为什么不走。”

　　阎信抬起头，看着沉没在冷雾中的朦胧冷月。

　　他突然道：“因为我在等一个人现身。”

　　陈好警惕道：“这个人会现身吗？”

　　风中传来声音。

　　他道：“你放心，我绝对会现身。”

　　❀

　　夜里的秋风，更凉，更悲。

　　他也许不比夜里的秋风更凉，但一定比夜里的秋风更悲。

　　因为他长了一副苦大情深的脸。

　　拥有这种脸的人，岂能不悲。

　　陈好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道：“郭君祥。”

　　陈好道：“你为何跟着我们。”

　　郭君祥道：“不是你们在等我吗？”

　　陈好道：“我们为什么要等你？”

　　郭君祥道：“当然是为了杀我，如今我已现身，你们为何还不动手。”

　　阎信怔了怔，道：“动手？”

　　郭君祥道：“你们握刀握剑，难道不用手吗？”

　　阎信道：“当然用手，但是我为什么要杀你？”

　　郭君祥斩钉截铁道：“当然是为了报仇。”

　　陈好疑惑道：“你和他有仇？”

　　阎信摇了摇头：“没有。”

　　陈好道：“我也没有。”

　　郭君祥一怔，说道：“所以你们不是等在这里杀我？”

　　陈好道：“当然不是。”

　　阎信淡淡道：“若是，你岂会活过昨夜。”

　　郭君祥高兴道：“看来我运气不错。”

　　陈好奇怪道：“你运气怎么不错了？”

　　郭君祥道：“若非运气不错，我岂能活过昨夜。”

　　阎信道：“你的运气其实也没有那么不错。”

　　郭君祥道：“为什么？”

　　阎信道：“因为我们要借用你的马车。”

　　郭君祥道：“你们没有马车？”

　　阎信道：“没有。”

　　郭君祥惊讶道：“前后可是有近百里见不到镇子。”

　　阎信道：“我知道。”

　　郭君祥道：“你们可真奇怪，居然知道还不备马。”

　　陈好道：“我们本来有骑马！”

　　郭君祥道：“马呢？”

　　阎信道：“卖了。”

　　郭君祥道：“为什么卖了？”

　　阎信道：“吃饭。”

　　郭君祥点点头，说道：“人也确实要吃饭，好，上车吧。”

　　阎信道：“等等，他不上。”

　　郭君祥道：“有车不上，难不成他是傻子吗？”

　　陈好大叫道：“我才不是傻子！”

　　郭君祥道：“那你为什么不上车。”

　　陈好道：“我要上车！”

　　阎信道：“你不是要坚持一路走过去吗？”

　　陈好窘迫道：“那是因为没有马车，所以我才要一路走过去，现在有马车了，我岂非是有马车却不坐的傻子。”

　　阎信道：“你真要乘坐？”

　　陈好道：“当然要坐！就算你用鞭子赶我，我也要坐！”

　　阎信忽然笑了，好像冰雪阳光，灿烂、辉煌。

　　陈好道：“原来你也会笑啊。”

　　阎信道：“我当然会笑。”

　　陈好道：“我此前从未见过你笑。”

　　阎信道：“因为还不到我笑的时候。”

　　陈好道：“现在到时候了吗？”

　　阎信道：“不到。”

　　陈好道：“那该是什么时候？”

　　阎信道：“来年入春。”

　　郭君祥道：“来年入春时，看尽人间花。”

　　陈好惊讶道：“你也知道这首诗？”

　　郭君祥道：“江湖人都知道，我也知道你是谁了。”

　　他看了眼阎信，又看了眼阎信手中的刀。

　　陈好道：“来年入春，好像很快了。”

　　阎信呢喃道：“很快。”

　　他仿佛总不愿将自己情感表露得太多。

　　他仿佛宁愿被人看成个冷酷的人。

　　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江湖上活得久远一些。

　　陈好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要笑？”

　　阎信斜睨他一眼，道：“逗小孩子，总会让人感到开心。”

　　陈好道：“我不是小孩子！她才是小孩子！我已经十五岁了！”

　　阎信道：“可你还是会上当。”

　　陈好道：“那是因为我乐意上她的当。”

　　阎信道：“可你还是会逞强。”

　　陈好道：“那是因为我乐意逞你的强。”

　　阎信道：“为什么？”

　　陈好道：“因为我乐意！”

　　【挠头】

　　【不出意外要三十万字上架】

　　【每每回想起同期300多真追，不到20万字上架，结果切了就一阵唏嘘】

　　【我还是会坚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