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一上完体育课回来,桌上莫名其妙的放着一瓶统*的绿茶,上面贴着便利贴,落款依旧是林致,这是他第一次送绿茶。一一站在桌子旁边看着绿茶,一动不动,过了好久,一一慢慢坐下,又盯着绿茶看了好久,撕下便利贴,把绿茶握在手里,轻轻拧开了瓶盖,大口喝了一口。绿茶甜甜的又带有绿茶清香的味道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这股独属于统*绿茶的味道瞬间占据了一一所有的感官,那些关于绿茶的回忆也不断被想起来……
小学三年级那一年,爸妈闹离婚,每天都吵得很凶,一一很多时候放学回了家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爸妈如果在家就会吵架打架,一一根本写不了作业,从来听话的一一什么也不说,因为她知道大人不可能因为自己会有什么改变,她能做的就是当个听话的女儿,不给爸妈添堵,所以每当这种时候,一一就会拿了钥匙默默地出门,蹲在小区的喷泉旁边挖蚂蚁。而在这种时候就会遇到大伯家的表哥放学回来。大伯家跟一一家一个小区,但是表哥比他大六岁,放学回来的表哥每次看到挖蚂蚁的一一都会先带她回自己家。
表哥的爸妈都在外地,只有表哥自己在小区里住,表哥会给一一做一些简单的东西吃,不管做什么吃的,哥哥都会给一一一瓶统*的绿茶,说这是自己最喜欢和的饮料,吃完会哄着一一睡觉,每次趴在表哥身边睡着,一一都能闻到哥哥身上淡淡绿茶的味道,轻轻甜甜的茶香总能让一一觉得自己是个有家的孩子,特别安心,这个比自己大六岁的哥哥是一一在那段最难过的日子里唯一的依靠,那个绿茶的味道也是能让自己安然入睡的味道。
爸妈离婚一年以后,跟着爸爸的一一,依旧会时不时写完作业蹲在喷泉边等哥哥,然后跟着哥哥回家,直到哥哥升高中,去了国外,一一突然间就没了那个依靠,很长时间里,一一还是会在喷泉旁边等哥哥,可是等不到就哭着跑回家,跟爸爸说自己想喝绿茶,爸爸就会成箱成箱的在家里屯上绿茶,一一每到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给自己猛灌绿茶。时隔多年,一一跟哥哥的联系很少,哥哥一直在国外,很少回来,可是一一的习惯依旧没改,她不喜欢吃零食,喜欢吃饭,很简单的菜品就行,饮料也只喝绿茶,跟哥哥一样,每次开心和难过的时候都会喝绿茶,有时候想哥哥了,也会把自己和绿茶的照片发给哥哥,哥哥看到都会嘲笑她怎么还喝绿茶,只有一一知道,那瓶绿茶带给她的不只是那个味道,而是心理的依赖,一个小女生心里伤疤想要治愈的依赖。
一一看着林致送来的绿茶,心里想:我从来没有跟人提起过我只喝绿茶的事情,是巧合吗?不过她想,林致应该也只是偶然给自己买了绿茶,喝一瓶饮料应该不过分吧,回头再还给他。
下了晚自习之后,一一就买了一瓶绿茶让薇薇帮她还给了林致。可是奇怪地是,往后的每一天下午上课前,自己的桌子上都会多一瓶绿茶,而且都是那一个牌子。每天一瓶,如果有体育课还会再多一瓶,从不间断,刚开始的时候一一会让薇薇或者幸汝帮她还回去,可是时间久了,一一也嫌麻烦,就攒起来,然后一次性还回去。还到到后来她俩都开始拒绝了。
一一觉得不行,也正面回绝了林致,可是林致依旧每天都送,但一一都没在喝过,有时候攒起来的桌子上就有三四瓶绿茶摆着,都成了班里的一道风景线了,老师看见了还会调侃“呦,一一同学这是开了绿茶小卖铺吗?”一一慢慢觉得这个有点情况严重了,刚开始觉得没什么,但是对方一直如此,是有必要再次说清楚了。
这天下午大课间的时候,一一鼓起勇气到三班门口找林致,听说五班的刘一一来找林致,很多三班的同学都探出脑袋看热闹,林致兴冲冲地站在一一面前,说:“刘一一,找我什么事,是不是你答应我了!”
“我……我,”一一有些说不出口,但是觉得必须说,“林致同学,我……我不喜欢你,你以后……能不能不要……不要给我送……绿茶了。”一句话让一一分成好几段来说,说完才舒了一口气,转身准备走,却被林致拦住。
“不喜欢我,不喜欢我你为什么要喝绿茶?”林致显然有点生气。
“我……我刚开始……我就是……总之……对不起,我是喝了,但是我后来也换给你了,而且……而且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不喜欢你,那之后你送的绿茶我也都没有再喝了,也都拿过来还你了。”说着把自己手里还没有还的绿茶给他。
林致把绿茶扔在地上,再次拽住一一,看了看周边看戏的同学,瞬间觉得自己很没有面子,突然把火气都撒在一一身上:“你喝了就是喝了,喝了就代表你接受我了,你现在又说不喜欢我!而且,你有必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直接拒绝我吗?”最后这半句话,是从林致牙缝里挤出来的,为了让一一听清楚,往前走了一步,一一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却被林致抓住胳膊扯回来。
一一觉得场面恶化了,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她努力挣脱林致的胳膊,声音有些颤抖,“,你先放开我,我……我,我之前有跟你……说过的……我不……我不喜欢你……你放开……”
见一一要挣脱,林致更加生气,加大力道捏住一一的胳膊,一一继续边说“你放手”一边挣脱着,突然间林致松手,一一顺着往后挣脱的力量摔倒了身后走廊的窗户上,瞬间感受到痛感,抬头却看到林致从地上拿起一瓶绿茶,打开,走过来就冲着一一脸上泼了下去,一一来不及躲闪,被绿茶泼了一脸,带着清香的液体顺着一一的头发滑过眼睛、鼻子、嘴,顺着脖子浸湿了上衣的校服,一一被这突然的动作吓到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整个人被泼的闭着眼呆在原地,就听到:
“你不是爱喝绿茶吗?我看你就是个绿茶吧,都给你喝!”狠厉的声音,说完把绿茶的瓶子摔在地上就大步走开了。
周围的同学看着这快速变化的场面,先是一愣,然后都在小声议论着。听到走廊的动静,整个走廊班里的人都出来看发生了什么。一一听到周边一些细细碎碎的议论声,慢慢睁开了眼,下意识把两只手放在胸口,看着周围围上来的同学们,一股熟悉又恐惧的感觉涌上来,然后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天旋地转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又是这种想吐的感觉,一一用手捂住自己的口鼻,努力让自己忍住平静下来。
突然间,一个宽大的校服盖在了一一的头上,有人用校服外套裹住了一一护在怀里,然后一一就听到:“看什么看,散了!”语气凌厉,一点都不客气,有些熟悉,但却不是林致。一一不知道是谁,但只觉得自己想吐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慢慢地有点安奈不住胃里的感觉,下一秒就可能要吐出来,但心里想:不行,不能吐出来,不能在这里吐出来。于是拉紧自己头顶上的校服,挣脱了护着自己的人,头也不回地往女厕所跑去,护着他的人显然没想到一一突然跑起来,愣了一下赶忙追上去。
正好从便利店回来的余薇薇和谢幸汝刚到走廊就看见聚了好多的人看着一个披着校服的人跑进了女厕所,金辰裕也追过去,停在女厕所门口,两人不约而同觉得感觉不太对,跑过去问金辰裕怎么了,金辰裕就说刚刚那个是一一,两人就慌忙跑进厕所。
跑进厕所的一一打开一个隔间的马桶盖,瘫坐在地上就开始干呕起来,中午一一吃的不多,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全都吐了出来,慌忙按下冲水,却还是止不住的往上涌,只觉得脑袋里嗡嗡直响,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里涌,胃里火辣辣的,有什么东西想吐却吐不出来,腿是麻的,手也是麻的,眼泪鼻涕止不住的往外流,整个人看上去糟糕极了。
冲进厕所的余薇薇和谢幸汝看着不停吐的一一也急坏了,不停地拍打着一一的后背,给她递纸,可是厕所隔间太小,她俩根本挤不进去。
吐了好一会,一一感觉胃里的胃液都被吐出来了,嗓子和胃里都是火辣辣的,疼的厉害,也没有力气吐了,趴在马桶边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眼泪鼻涕和之前被泼的绿茶,满脸都是,薇薇和幸汝看一一不吐了,赶忙拿来纸和水,帮她清理,才发现一一的校服上衣湿透了,上面是绿茶的茶渍,才发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帮一一简单清理了一下,看着一一闭着眼瘫坐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就轻声叫她,可是得不到回应。
余薇薇看了眼厕所里没有人,就走出去,金辰裕还等在厕所门口,跟他说了一一的情况,带他进了女厕所,金辰裕进去就看到瘫坐在地上,趴在马桶上的一一,整颗心都紧了紧,眉头也锁在了一起,走过去叫了声一一,没反应,就抱起一一,示意让薇薇把校服改在一一身上,快步出了厕所往校医室走去,余薇薇和谢幸汝跟在后面。
一一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9点了,天已经黑了,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躺在校医室,旁边的谢幸汝在写着作业,张张嘴想说话,可是嗓子火辣辣的感觉依然在,吐气的时候都涩涩的,发出的声音都是嘶哑的。
谢幸汝听到动静,看到一一醒过来,赶忙握着一一的手说道:“一一,你醒了,你吓死我们了,你还好吗?有没有那不舒服?”
一一挤出声音说了声:“对不起啊,让你们担心了。”
谢幸汝眼睛红了,说道:“你没事就好,真的吓到我了。”抹掉自己的眼泪,“还好你没事,校医老师说你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
一一点点头。
谢幸汝问道:“一一,我都听说了,今天下午……”没再说下去,想了想又说,“没事的,我们都在呢!啊,对了,还有,金辰裕听了今天的事之后还去揍了那个林致,给你出气,咱班好多人都去了。”
“啊?!”一一有些慌,想要坐起身,动了一下身,发现自己浑身都疼。
谢幸汝赶忙按住她,连忙说道:“哎,你别动,你先听我说。那个林志真的是该揍,神经病一个,去揍了那个该死的林志,真的是很解气,我们大多数人都是支持金辰裕的,但是……这事还是惊动了领导,所以……”
“所以怎么了?”一一有些着急。
“所以金辰裕和咱班几个男生被罚了,但是没被记处分,只是罚扫全楼的男厕所而已,可能考虑到金辰裕的成绩,但是林致那个混蛋就不一样了,被记了大过,可能毕业都难了,活该他,欺负我们一一。”说完还不忘用小拳头打在床上。
看着她这样,一一本来揪着的心也放下了。但想起今天发生的事,眉头不自觉又皱起来,闭上眼,今天发生的还能清晰感受到,这种感觉既熟悉又厌恶,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用再有这种感受了,没想到……
谢幸汝看到她这样,以为她又难受了,连忙问道:“一一,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去找校医。”
一一赶忙拉住她,顺势坐起身,说道:“不用不用,我没事了。”突然看到自己手臂上的青紫,才想起来这是今天被林致捏住的地方,劲还真不小。接着说:“我们回去吧。”
谢幸汝扶着她下了床,跟校医打了声招呼,往班里的方向走。这个时候是晚自习的最后一节,教学楼上灯火通明,走着走着,一一突然不知道回去怎么面对班上的同学,说道:“幸汝,我们不回去行不行,我……”
谢幸汝忽然明白过来,“行,你不想回去,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吧,等一会放学了,我们直接回宿舍,我让薇薇帮我们收拾一下书包。”
“好。”一一轻轻应一声,跟谢幸汝往操场走。郑中学校的操场在初中部和高中部的中间,一大一小,小操场旁边是体育馆,体育馆后面有个狭长的空地,种着花坛,两人在花坛边坐下。
秋天的晚上风凉凉的,吹走了白天炙烤的热浪,一一裹了裹校服,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校服是金辰裕的,谢幸汝简单的给余薇薇发了条短信,回过头跟一一说:“我跟薇薇说了,让她下了课直接过来找我们。哦对了,这个……校服,是金辰裕抱你去校医室的时候给你披上的。说起来,今天要不是金辰裕,我跟薇薇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谢幸汝不经意的说着,却每一个字都落在了一一的心里。
一一手里揉搓着宽大校服的衣摆,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坐着。
“一一。”好听清凉的男声,一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金辰裕,没想到他会过来,一一和谢幸汝都站了起来,看到金辰裕走过来,谢幸汝尴尬地说道:“我去个……厕所,一会回来找你啊,一一。”就跑走了。
留下一一看着面前的金辰裕,不知道该说什么。体育馆后面本来就没有灯,从小操场透过来微弱的光都被金辰裕挡在了身后,身影背着光,也把一一笼罩在黑影里,一一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就呆呆地站着,这个气氛有些尴尬,一一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过来,但仔细一想,今天的事确实应该要谢谢他。
一一正在酝酿怎么开口的时候,耳边想起了一句话:
“你吓到我了你知道吗?”略带了点质问的语气,却没有太多的责怪。这个问句似乎没在一一的预料之中,情不自禁的蹦出一个字:“啊?”
一一盯着金辰裕在黑暗中的脸部,想要看清楚他,却听到了柔软下来的一声低吟:
“你吓到我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