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无心插柳,牛刀小试,不想竟舞得⻛生水起,博得满堂喝彩,兴奋之余,早把“二大爷”带来的阴影扔去了爪洼国,尝到了甜头的田甜周末的时候常去戏社串场,每次顾经纬都会送她回来,顾经纬主演过几部红色舞台剧,在D大是个不大不小的名人,每每伴着田甜踏月归来,第二天肯定登上D大八卦版,有一天,八卦版面爆出顾经纬在女生宿舍大⻔外亲手为田甜挂上了一只薰衣草香瓶......田甜也变了,打扮还是那样光鲜亮丽,说话还是那样不留余地,可是少了那份咄咄逼人的锐利,偶尔飘来含笑的眼神中更是多了一份少女的温柔明媚。宿舍的女孩子们谈起这件事,陈明月坚持说不可能,这顾经纬家里非官非商,田甜向来眼高于顶,哪能看上他。不曾想刚进⻔来的田甜这时忽然接口道:“没错,经纬就是我现在的男朋友,顺带说一句,他父母都是县小学的老师,跟官商没一点关系!”陈明月趴桌上撑着脑袋,“你哪根筋搭错了,这是......图什么呀?”田甜幽幽一叹,“物质固然要,但人活一世,若是没有经历过一次真正的爱情,岂不白活了。”别人听⻅这话倒没什么,唯陈明月表面上满不在乎,心里却难免失落,不论真假,杨玉俐和田甜自打进了大学,关于那场⻛花雪月的事就没停过,叶晓寒虽然没有过过明路,但身边也有凌子航这么个众所周知的蓝颜知己,可自己呢,和许多一路掐下来,便宜没占多少,倒成了别人眼里女生中的雄性动物,除了彪悍,什么都没剩下,虽然面上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可哪个女孩子的心底深处没有一份憧憬和希望,没有对理想中白⻢王子的描摹。当天晚上,宿舍熄灯后,陈明月在卫生间的穿衣镜前站了半宿,终于得出一个结论,是该减减肥了。
雷雨刚下课,闷头收拾书本,沈琉璃看着人走得差不多了,走过来倚在他桌边,“剧本的事,和晓寒商过了?”雷雨手下一顿,淡淡道:“还没。”“怎么还这样不紧不慢地,要不,我和她说一声。”“不用!”雷雨一口拒绝,“我有分寸,你不用担心。”雷雨背起书包出了教室,沈琉璃在原地站了一会,一仰头,也匆匆向外走去。叶晓寒刚出紫云楼,就⻅沈琉璃笑吟吟地拦在面前,“今晚有空吗,想和你说说剧本的事?”“剧本?”叶晓寒动动嘴唇,终究没忍住,“剧本,不是雷雨的事吗,他怎么......”“嗨!”沈琉璃笑嗔道:“你还不知道他啊,一用起心来,什么都顾不上了,等他想起来,只怕都要火烧眉毛了!”叶晓寒心中一阵怅然,淡淡开口道:“没关系,我今晚有两节课,下课就过来。”“太好了。”沈琉璃道:“我们就在戏社二楼小会议室,借来的地方,近水楼台总归方便。”叶晓寒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走开了,沈琉璃目送着她的背影,嘴⻆的笑容渐渐隐去。
田甜颠来倒去地听着最近颇红的一首歌,纪如璟的《值得一辈子去爱的女人》,陈明月不堪其扰,干脆去图书馆自习,下水亭桥的时候,正巧看⻅凌子航进了南区宿舍大⻔。宿舍里只有李秋实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发呆,凌子航叫他几遍,他才蓦然回神。“你这是怎么了,一天都心不在焉的,”凌子航疑惑地盯着他,“是不是大娘的病又犯了?”李秋实疲惫的摆摆手,“没事,你换班了。”“今晚值大夜班,回来整理一下。”李秋实站起身,“这么拼,
别把自己的身体熬坏了。”“不打紧!”凌子航笑笑,又仔细看看李秋实,“你真没事?”“没事,”李秋实勉强出一丝笑,“我去打个电话。”
沈琉璃轻轻推开会议室大⻔,雷雨正趴在桌上聚精会神地用功,压根也没注意到她,沈琉璃蹑手蹑脚地走到一旁,斟了杯水送过去,“休息一会吧,喝杯水。”雷雨一惊抬头,忙接过杯子,“谢谢!”还真是渴了,几口就灌了个干净,沈琉璃抿唇一笑,“我再去给你倒一杯。”“这怎么敢当呢。”雷雨嘴上说着,仍是低头去看剧本。沈琉璃端着注满水的杯子,走得袅袅娜娜,飘逸的裙⻆擦过鞋边,整个人一个踉跄,一杯水都泼在身上,顺着裙褶渗下去。沈琉璃一声尖叫,显然惊动了雷雨,雷雨连忙扶她坐下,也顾不得男女之别,就手撩起她的⻓裙,眼⻅得嫩藕般的一双小腿上水珠乱滚,实在着急,左右看看也没趁手的东⻄,只好脱下外套裹在她的腿上,细心擦拭着水痕。沈琉璃粉面含羞,作势去推雷雨的手,雷雨斥道:“别乱动,你的腿不能沾水!”沈琉璃低头喃喃细语,“伤口不在这儿。”她向上轻轻一拉裙⻆,膝盖左右,果然两道触目惊心的伤疤,雷雨怔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二人一坐一蹲,相对无言,沈琉璃叹口气,轻轻按住雷雨的手,“现在好多了,你不用这么紧张。”雷雨不自然地掉开眼,正对上两扇大⻔外的那双眼睛,雷雨心下顿时漏跳了一拍,急忙起身追出去,叶晓寒站在⻔边,面无表情,雷雨一脸懵然,却忘了解释。“我还是回去吧!”叶晓寒转身就走,雷雨一把抓住她,语无伦次,“我和她......没事,只是,只是因为......”叶晓寒转回头,仍是淡然,“你和她有没有事,不用向我交代。”腕间蓦地一松,雷雨缓缓放开她,满脸的难以置信,心尖上一跳一跳,觉不出的疼,对于那幅画,对于凌子航,她没有过任何解释,甚至对于所有人的议论调侃,她都置若罔闻,雷雨可以不闻不问,可以故作冷漠,可他逃不开,逃不开缠绕心底朝朝暮暮的煎熬,所以只能躲,躲在戏社里,躲在校园外。又到茉莉花开的时节,每每他嗅到花香,就会想起叶先生的话,“不论花落花开,就算归于一抔净土,花,是有⻛⻣的!”叶先生有这份⻛⻣,叶晓寒也有这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清冷孤傲......“雷雨!”沈琉璃也走出来,扶在墙边叫他,“晓寒,你也在啊。”叶晓寒淡淡点头,雷雨惘惘地转过身,扶着沈琉璃推⻔进了会议室。叶晓寒遥遥地立着,此时此刻,她心口翻涌的不是恼怒,不是怨恨,而是一阵阵渐行渐远的痛。两个人,不怕咫尺陌路,不怕天涯相隔,只是容不得之间隔着第三个。
雷雨站在当地,闷着头不发一言,沈琉璃伸手搭住他的胳膊,柔声问,“怎么了?”雷雨抖落她的手,怒道:“是你让她来的!”沈琉璃被他看得心虚,勉强道:“我看你总不提,我怕来不及。”雷雨呼出口气,新坐下,“你回去吧,我想静一静,其他事改天再说。”
叶晓寒倚在水亭桥边,望着桥下潺潺的流水出神,一辆单⻋掠过她的身旁,又匆匆退了回来,“怎么了,一脸心事的样子?”叶晓寒并没有回头,苦涩一笑,“你是学医的,有没有一种药可以让人忘了从前的一切,新开始!”凌子航静了半晌,“上⻋,我们去个地方,也许可以让你暂时放下一切。”
这个时候的城市都包裹在一层层扑面而来的人间烟火之中,凌子航带着叶晓寒穿越过熙熙攘攘的街巷,远远的就能看⻅D大附属医院楼顶刚刚亮起的红字,红色与绿色一样,都代表着生命与希望,但在这片白墙之内,它给人的感觉却是沉而残酷的。除了急诊室内外,整个院区要比白天清净许多,凌子航锁好⻋,看着叶晓寒笑了,“你现在的表情,让我想起了白天排着队进来打针的小朋友们。”叶晓寒自嘲道:“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我就算做个初级护士也不够格啊。”凌子航敛了笑容,淡淡道:“陪我去看个病人吧。”他做个请的手势,带着叶晓寒径直进了后方的住院部,转过两栋大楼,在一幢绿色的二层小楼前停下,“就是这儿。”叶晓寒抬头看看大⻔前“儿童病区”的牌子,心里着实疑惑。早已过了探视时间,楼道里非常安静,“凌医生,又来看笑笑!”护士站里的值班护士们带笑招呼,凌子航微笑着点点头,拉着叶晓寒快步离开,小护士们看着他俩的背影,都不免露出一脸的八卦表情。二楼隔离病区的玻璃墙外,凌子航指着第一个房间里,穿着病号服,戴着一顶小帽子的孩子告诉叶晓寒,“他就是笑笑。”乍⻅这个孩子,叶晓寒不免大吃一惊,这个孩子的头和身体不仅极不成比例,那张略有些浮肿的脸上还时刻堆叠出一种诡异的笑容,让人看得有些不寒而栗。凌子航轻轻叹了口气,“笑笑是个畸形儿,一出生就被父母遗弃在福利院⻔外,他还有严的先天性心脏病和肾炎,笑笑很聪明,也许是天意,他每时每刻都是笑着的,所以福利院的老师为他取名叫笑笑,在福利院里,他是大家的开心果。一个月前,笑笑因为发热感染引起并发症导致肾衰竭,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肾,可是笑笑的身体情况决定了他根本无法活着下手术台......”叶晓寒怔怔地听着,看着,她忽然注意到笑笑手中始终捏着一本薄薄的书,黯然道:“笑笑,这么爱看书。”“那不是书,是一本名字叫做《天堂》的画册。”凌子航凝然道:“是另一个小朋友送给他的,传说,只要有100个人在这本画册上写下祝福,那么收到祝福孩子在死后就会去往天堂。”凌子航的声音突然向下沉去,“从笑笑得到这本画册开始,他就锲而不舍地央告着周围的每一个人为他写下祝福,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动笔,因为大家都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也许会有奇迹,直到......”凌子航悲哀地牵起嘴⻆,“直到所有人都清楚,笑笑不可能再活着离开!”凌子航退到一旁,穿好防护服,走进笑笑的隔离病房,他贴在笑笑耳边说了几句话,笑笑⻢上转过头,冲着叶晓寒不断摆动着瘦⻣嶙峋的小手,叶晓寒呆住了,笑笑脸上那看似诡异地笑容在这一刻竟是如此灿烂无邪,充满了温暖与期待,凌子航走出病房,站在叶晓寒身边,低声道:“传说里,第100个人必须在孩子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写下祝福,那么天使就会降临,带着这个孩子去往天堂。笑笑说,你很像他梦里的姐姐,他希望你来做这个人。”叶晓寒含泪伸出手,深深按在玻璃墙上,“我真的希望,我永远也没有机会为他写下祝福!”
信步徜徉在那夜的晚⻛中,叶晓寒不时想起情僧仓央嘉措的诗句,“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件不是闲事”,满腹的心事缓缓沉淀,并非毫不介怀,只是这一切红尘俗事,在笑笑充满了生命力的笑容中,都是那样不值一提。
凌子航带着一身疲惫推开家⻔,桂婶正在厨房忙碌,“桂婶,什么事啊,一定让我赶回来。”凌子航倚在厨房⻔前,打着呵欠问她。桂婶头也不抬,一路絮叨,“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仗着身体底子好,天天在外面饥一顿饱一顿的,亏你还是个医生,不知道这样最伤身体啊,我看你也别住宿舍了,搬回家里来,我也好就近照顾你。”桂婶把碗放在桌上,“吃吧,白肉捞面,你最爱吃的。”凌子航陪笑道:“您家里那么多事,哪能让您再分出精力来照顾我,再说,住在宿舍里来回医院都方便,您就别为我操心了。”桂婶摇头叹道:“你是我一手带大的,跟我的孙子有什么分别,你照顾不好自己,我能不跟着悬心!”桂婶⻅凌子航始终盯着面碗,催促道:“快吃啊,面要坨了!”凌子航忙抱起碗,一顿狼吞⻁咽。桂婶笑道:“跟小时候一样,吃起白肉捞面来就没命,这面无滋无味的,有什么吃头!”凌子航推开碗,忍不住笑了,“我记得那次是游泳回来饿极了,别说是肉面,就是开水泡馒头也能吃它两大碗,偏巧给您老人家瞧⻅了,一直就认定我爱吃!”桂婶恍然大悟,点着凌子航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总爱把事放在心里,不爱吃也不早说,下回不做了,我在早市上买了条新鲜桂⻥,中午蒸了给你补补。”凌子航笑道“我又不坐月子,补什么呀,您甭忙了,我小睡一会就回医院。”他忽然想起什么,“桂婶,我问您件事,您听我爸提过苏秦这个名字吗?”“苏秦?”桂婶直着脖子想了半天,“从来没听过。”凌子航迟疑道:“那萧云,她......真的没有任何亲人了?”桂婶微微一愣,⻓叹一声,“这孩子命苦,除了你爸,她还哪来的......”桂婶忽然停住,转眼狐疑地看着凌子航,“你问这些干什么,是不是有她的消息了?”“没有,我就是好奇,随便问问!”凌子航忙岔过话头。
陈墨掏出钥匙在老式锁心里一顿乱捅,道具房的⻔总算开了,陈墨径直走到一溜衣架边,笑嘻嘻地一件件拨弄着,“这套合适,这套也衬我,雷雨你给个意⻅!”雷雨没理他,站在女装区里仔细寻找,陈墨奇道:“那些⻜天神女的衣服乐器不是要跟剧院另借吗,你还找什么呀?”雷雨的手搭在一件汉式白裙上,“陈墨,我要请你帮个忙,让人把这件衣服修改一下,样子弄得简单点。”陈墨愈加迷惑,“你这是给谁挑衣服啊?”雷雨微微一笑,“到时你就知道了。”陈墨捧着衣服,一脸的莫名其妙。雷雨刚走进校⻔外的小花店,老板娘就
迎了上来,“小伙子,这是给女朋友选花啊,是要玫瑰还是百合,咱们这儿还有新到的紫鸢,省城一份!”雷雨看了一圈,“您这儿,有茉莉花吗?”“茉莉?”老板娘犯难了,“那花素净,不显山露水的,都是自家种,一般花店不卖!”雷雨道:“我一定要新鲜的,十来朵就成,还要请您帮个忙。”老板娘听他述了缘由,点头道:“那我想想办法吧!”雷雨忙道:“这样最好,我心里也没底,所以才要先试试,谢谢您了!”
下了最后一节课,叶晓寒宿舍的女孩子们在⻝堂一桌吃饭,许多端着盘子从她们旁边晃悠过去,没几秒钟,又退了回来,瞪着陈明月的餐盘惊道:“你病了,这点东⻄还不够喂⻦的,拿来开胃啊!”吃了好几个晚上燕⻨粥的陈明月饿得有气无力,闷着头懒得理他,田甜在一旁笑道:“人家这是在减肥,不知道别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