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诗敏回到宿舍，兴冲冲地对海悦说：“这回啊，你们想让人替打卡都不行了！”

　　海悦一脸茫然。

　　“我听说，院长查完实验室大发雷霆，决定不打卡了，改‘打脸’了！”

　　“打脸？”

　　“对呀，就是刷脸，这个别人没法代替吧？”

　　过了几天，刷脸机果然到位，而且整个实验楼只在一楼大厅设置了三台，大家统一在此“打脸”。大家都说以前打卡现在“打脸”了，还有人说应该做个3D的面部模具。

　　这天，石杨吃过早饭，和王春，小军一起去“打脸”，石杨和小军住一个宿舍，春哥在隔壁。他们仨基本天天一起出动。

　　石杨看到排在前面的女生穿一身灰色呢子大衣，牛仔裤，黑色长靴，黢黑的长发披散在肩头。小海悦在旁边等着她。

　　“姐姐，你是打不上吗？每次都试好几次？”

　　“我录入信息时，角度没找好。哈哈哈。”诗敏回答。

　　石杨站在机子前，看到一张歪着脑袋的头像，左脸大，右脸小，很不自然。

　　学院又出台了新政策：根据刷脸的时间点，计算大家的“班外时间”，即晚上8点之后的时间。时间多者会评为优秀奉献奖。

　　又到了开课题例会的时间。自从上次陈老师发脾气后，整个实验室的科研热情空前高涨，这不，连海悦和康明也准备了PPT，他们俩分别跟着张松和石杨做科研。

　　康明鬼点子多，在科研上发散性思维能力强，他提出了三种解决方案用于课题的进展。

　　他讲完之后，包老师对他的方案一一进行了剖析，批判。康明一边露出尴尬的笑一边记笔记。包老师最后还是表扬并鼓励了康明一番，做科研应该具有这种精神。

　　别人讲的时候，张松一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改PPT的内容，别人讲的他似乎都不感兴趣。终于轮到他讲了，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庄重的演讲，声音浑厚，底气十足。他是个喜欢争执的人，但总陷在自己的思路里，对于别人的质疑甚至建议，都要发怒似的回击。他对包老师还算客气，而包老师对他也格外有耐心，不断重复自己的观点，直到他听进心里。小克老师只是静静听着，偶尔记记笔记，一言不发。当大家发笑的时候，他也忍不住笑笑。

　　散了会，陈老师单独对康明说：“你刚才讲的第二种思路不错，可以继续试试。”

　　“可是，包老师说有问题。”

　　“是不完美，你可以往前趟趟水。”他心想要是每个人都按着包老师的严谨态度做项目，进展肯定比蜗牛爬的还慢。

　　张松又以课题组长的身份召集大家开了个会，会议的主旨是要加班加点干项目，特别强调了熬夜的重要性。

　　“没问题！”李欣拍着胸脯笑说。

　　张松不仅说到而且身体力行，一连几天真的熬夜了。

　　“真烦，老逼着熬夜！”海悦回到宿舍抱怨。

　　“陈老师？”诗敏问。

　　“老师倒是没有明确说，是我们师兄！”

　　“那还好，我们更惨，老师要求没人每月至少30小时！”

　　“唉，要是跟着石杨师兄多好啊！”

　　“石杨？”

　　“嗯，他不怎么加班，但是大多数实际工作都是他做的。”

　　“但是他肯定评不上优秀。”诗敏摇摇头。

　　“我看他也不在乎，不过说真的，我听郭康明说工作以后很多单位的老板老逼着加班，看来这股不正之风已经吹到了校园。”

　　“你没听说吗？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你喜欢演技好的人吗？”

　　“最讨厌了！整天装模作样！”

　　过了几天，张松宣布：实验室出去聚餐。

　　“师兄，不加班了吗？”康明笑问。

　　张松瞅了一眼他，笑着回应，“明天接着加。”

　　大家不清楚他为何兴致如此高。

　　去往酒店的路上，大家才获悉，传说中的包老师现身了。他不仅现身，连夫人都带来了。

　　包老师身材中等，额头很大，白发稀疏，面容温和，坐在正座，侃侃而谈；夫人在左手边，她面容娴静，嘴角带着笑，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她时不时跟旁边的陈思小声说话；陈老师在右手边。张松挨着陈老师，频频给两位老师倒酒，递餐巾纸。

　　石杨和小军等人坐在另一桌。在这样的场合里小军总是觉得不自在，表情有点不自然。怎么说话，怎么倾听真的是一门学问，张松真是这方面的专家。按理说，康明应该也应该游刃有余，但不知怎么搞的，他也没有去跟老师一桌。石杨酒量很大，但觉得坐在那一桌很拘束，更喜欢和合得来的人坐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张松走过来，坐在石杨身边。

　　“来，干一杯！”

　　“不行了，我不能喝了！”石杨用手捂住酒杯口。

　　张松此刻已有几分醉意，双颊泛红，“做项目全靠你了。”

　　“不不不，靠你呀！”

　　“哈哈哈，你呀，”他搂住石杨肩膀，“心眼要活泛一点，多去给老板敬酒。不要太低调，你不要老把自己当做学生，不能死读书……”

　　“他学不来的。”小军说。

　　“不见得吧，走，我带你去敬酒！”

　　大家都站起来，去敬酒。回到座位后，张松建议研一同学给学长敬酒。

　　康明给陈思敬酒时说他们是大学同学，陈思说了句“我现在是你师姐！”被大家起哄揶揄一番。

　　“来来来，男生们，给两个女孩儿敬酒啊！”张松开始怂恿。

　　大家都像没听见一样，一是因为这些人对喝酒没啥兴趣，也不知道里面的规矩，二是对张松很反感。

　　“我先敬你们！”他把盛满酒的杯子双手端着往两个女生面前一送，“我干了，你们随意。”说罢，一饮而尽。

　　陈思和海悦相视一笑。接下来，这一桌又沉默了。

　　石杨端起酒杯刚想说话，却见陈思拿起啤酒瓶子站了起来。

　　她盯着郭康明，脸颊和眼睛都有些发红，“我敬大家！”说着，她仰起脖子，嘴对嘴，将半瓶啤酒一饮而尽。

　　“好好好！”张松边笑边鼓掌。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小军将白酒瓶抓过来，瓶嘴对着一只白碗倒了半碗，并不抬头，在大家惊奇的观望下灌进肚子里。

　　“小军，酒量这么大！”大家啧啧赞叹。

　　“郭康明，你看人家！”陈思说。

　　张松又端着酒杯让石杨喝。

　　“我真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吐了！”石杨皱起眉头。

　　“你还有量，别骗我了！”

　　“我说的是实话。”

　　“你在发犟！不给我面子？”

　　“不能喝就不能喝，和面子有什么关系？”石杨不高兴地说。

　　小军，王春，康明等人都开始嚷嚷，对张松表示不满。

　　“书呆子！”张松怏怏地端着酒杯晃晃悠悠回去了。

　　“看来呀，喝酒比学知识重要！”康明小声对石杨说。

　　“我听我舍友说，有次他们实验室聚餐，导师说要是没练好酒量，将来很难混！”小海悦笑着说了句。

　　酒局散了，师长们都坐车走了，同学们决定步行回学校，大家都有几分醉意，但心情很愉快。陈思和海悦路上说说笑笑，打打闹闹。陈思抱着一盘香蕉在前面跑，海悦在后面追；陈思跑到康明身旁，把香蕉推到他怀里，康明一愣神，马上被海悦抢了去。

　　“你为什么给他？”陈思不停地打他的胳膊。

　　小军双手插兜，安安静静的，时而微笑，时而沉思。

　　石杨听见康明一直在自言自语，“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唉。”他扶住他的胳膊，“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