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摆好的酒桌，似乎并不是二长老只为了自己喝。

　　很明显，是还有另外一个人。

　　潭秋很难不猜测，这个人就是自己。

　　自从第一次见到二长老的时候，他就觉得二长老是类似于“扫地僧”的存在。

　　这种人的一切行为都很玄乎，却又刚好玄乎在最合适的时候。

　　江武死了，大长老就是个混资历的烂货，三长老没见过，但是听到过“江良人”说过“三长老怎么怎么护着他”，估计也不是个什么好货。

　　整个银月教，或许就只有二长老一个是值得尊敬的长辈了。

　　诶？等等？

　　二长老应该会知道江昭月禁制的事情？

　　他猛然想到自己从藏报告出来的那天，二长老对他说的话。

　　“记得来找我喝酒。”

　　这莫非是一种暗示？

　　他恍然大悟。

　　估计今天这桌酒，就是二长老算到他要来，所以才特意为他准备的。

　　他不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想着，他走到二长老的酒桌前，恭敬道：“二长老，这么晚还不休息？”

　　“年纪大了，喝点小酒更容易睡。”

　　他瘪着嘴，朝着酒杯中斟酒，斟得满满当当，一滴不少，一滴不漏。

　　“来了就坐，刚好陪我喝一杯。”

　　二长老紧接着坐下。

　　“江武走了，再想找人喝酒，还真挺难。”

　　潭秋小心翼翼地端起酒杯，在低处示意下后，双手端着抿了一口。

　　辛辣，让他瞬间更精神。

　　辛辣之后的温热，却让他又有些昏沉。

　　“您，知道我要来？”

　　“我怎么知道，我天天晚上在这喝。”

　　二长老喝了一口后，眼神变得飘忽，表情也格外满足。

　　“那您为什么摆两杯酒？”

　　潭秋不解，追问道。

　　“因为这就有合适的理由，喝两杯酒了啊！”

　　“……”

　　看来自己是有点想多了。

　　潭秋又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小子，你晚上为什么来这边了？”

　　潭秋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心里的问题问出口。

　　“昭月的事情，您知道多少？”

　　提到江昭月，二长老眼睛都弯着笑起来，好像整个人都开心不少。

　　“我是看着她长大的。”

　　二长老看了眼杯中的月，“这孩子不容易。”

　　“那您知道她无法突破到凝脉境的事情吗？”

　　“知道，整个南域都知道的事情，老头子我怎么会不知道？”

　　从杯中微微荡漾的酒上，潭秋瞧见他眼神一刹那闪过的锐利。

　　杀意。

　　锐利下的杀意像是砍断动脉后的血，止不住。

　　可抬眼，二长老便举杯，和潭秋饮了一口酒。

　　“既然你是为了这件事来的，那你喝完这杯酒，就请回吧。”

　　潭秋不免一惊。

　　他试探性问道：“所以您知道其中缘由？那为何不帮她呢？或者，您也可以告诉我，我看看能不能帮到她。”

　　“不够，远远不够。”

　　二长老沉着头，低吟道。

　　“不是老头子瞧不上你，只是你还没有成长到能覆手为雨的程度。”

　　他顿了下，接着道：“我允你进藏宝阁，便是一场赌注。”

　　话音戛然而止，潭秋正投入地听时，只见二长老忽然拍了一下桌子，然后指着潭秋。

　　那苍老的手指就在眼前，像是一条蜿蜒出来的树根一样，顺着这根手指，潭秋向上看去。

　　二长老有话说出口。

　　“我赌你，可以……可以让银月教翻身。”

　　潭秋没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

　　“我为什么不让其他人进藏宝阁，不过是不想让那些像是没开智的动物一样的人进去，去嘲笑藏宝阁里的一分一毫。

　　你是有悟性的人，即便不是银月教的人，从里面走出来，也知道这藏宝阁的意义何在。

　　它承载了近百年的岁月。

　　我在此守着，便是守着银月教的最后一口气。”

　　二长老仰起头，望着天空。

　　夜空黯淡无光，月也被隐在浓雾之后。

　　他背着身子对着潭秋，袖袍隐隐地随着风动。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问剑门，杨念尘。”

　　“取代银月教跻身进入八大门派之一的问剑门，宗主杨念尘，司武会的掌剑。”

　　潭秋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有些胆寒，“他给江昭月下的禁制？”

　　“嗯。”

　　二长老沉重应声，却又没由来地忽然笑出声。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唉……”

　　他摇着头，挪蹭了两步，沙沙的声音显得格外地悲凉。

　　方才那意气竟有些缓缓散了去，现在看去背又佝偻些，身形如同两鬓被吹动的发丝一样摇晃不稳。

　　“司武会的掌剑？呵，堂堂坐拥掌剑名号的人，竟然会对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动手，也罢也罢。”

　　二长老往藏宝阁走去。

　　“所以，就是因为银月教败于问剑门，江昭月便承受了这个代价吗？”

　　“就当是吧。”

　　看着二长老的背影，潭秋逐渐眉头紧皱。

　　他想过会是仇家，也想过会是实力强大的人。

　　但他从来没想过，会是这么强的人。

　　杨他还是有了解过的。

　　司武会是一个江湖盟的组织，里面聚集八大顶尖门派，问剑门在其中。

　　而后，司武会又为天下各兵器使用最强之人创立名号，以掌字开头，以器字结尾。

　　每一位都代表着天下第一。

　　而杨念尘，便是那用剑中的第一，二品化虚境。

　　潭秋还是有些想不懂，为什么杨念尘会对江昭月动手，身为八大门派的掌门，就算是出于某种约定，难道不会觉得丢人吗。

　　再者，又为什么是江昭月呢？

　　二长老的话没说完，明显他还知道些什么，只是并不想说。

　　或许正如他所说，自己可能接触不到那个层次，现在就算知道了，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回到住处后，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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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一早，他在院子里洗漱好后，就听到大堂那边有阵阵喧闹声。

　　难不成又出什么岔子了？

　　将霸刀门击退后，照理说应该至此消停才对。

　　虽然雷幽被放走了，但是短时间内他也翻不起风浪。

　　一路上，大家纷纷朝着大堂那边赶去，每个底子看见他之后，都会主动问一声好。

　　潭秋一一回应，顺便，他还在问号的弟子中，看见如果曾经江成才的跟班。

　　倒也有些意思。

　　不过他来者不讳，没有做区别对待。

　　刚走进大堂，他就看见门口的几辆马车上，有人往下不停地卸东西。

　　什么都有。

　　家禽肉类、兵器材料、草药、饰品，应有尽有，仿佛是把枫杨城的商货都给搬回来了。

　　然而，这些车上并不是银月教的标志，而是寻花教和铁衣门的。

　　为首一人开始点货。

　　“鲜鲤鱼五十尾、肥羊三十只、野兔八十只、山鸡六十只、鲜蘑菇一百斤、红枣一百斤、核桃八十斤；丝绸三十匹、棉布五十匹、锦缎二十匹、麻料四十匹；胭脂二十盒、口脂十五盒、眉黛十盒；人参十根、灵芝五朵、枸杞八十、当归六十斤、杜仲四十斤；长剑三十把、短剑二十把；兽皮一百张、麻绳五十捆。”

　　“这些货物我们两家的心意，请潭秋兄弟笑纳。”

　　点货的人朝着潭秋道，“请让潭秋出来清点货物，其他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