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秋的面色仅仅变了一瞬，便恢复正常。

　　他笑着应和江昭月。

　　“大家先休息吧，这几天各位前辈随意逛逛，随意提出意见，有任何照顾不周的地方，请多见谅。”

　　几个弟子走来将他们安排在靠大门的房间里。

　　安顿好后，几个弟子悄悄交流。

　　“哎，你说怎么把这些人安排到这里了，贵客不是都得靠着教主他们住吗？”

　　“嘘——这是潭秋特意嘱咐的。”

　　那人左右看看，接着道，“他说了，现在南域人心惶惶，危机四伏，遇到问题，他们先出手！”

　　“高！”

　　夜色蔚蓝，空气中掺着月光，隐隐凉意。

　　潭秋在住处门口的石桌前坐着，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石桌。

　　他在这里等了快半个时辰。

　　“还没来吗……”

　　他刚念叨完，眼前就缓缓走来一个身影。

　　李啸换了一套黑色宽大袍子。

　　他撇开下摆，跨坐在石凳上。

　　“久等了，刚才睡觉耽搁了半天。”

　　潭秋笑笑。

　　沉默半晌后，潭秋率先开启今天未完的话题。

　　“那位教我的刀客，应该是你们刀宗的某个不可说的人物？”

　　“能说。”

　　李啸应着。

　　“只是，他已经消失太久，哪怕是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否还活着。

　　但有一点我很清楚。”

　　他顿了下。

　　“他不会轻易传人武学，他……”

　　“那我还能继续学到这武学吗？”

　　潭秋觉得李啸有些犹豫，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到关键的地方，于是直接插话。

　　“不能。”

　　李啸又补充道，“并不是你不能，而是没有人能，哪怕我们刀宗的人都不能。”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刀宗宗主目前闭关想领悟此武学，可仍然没有任何进展。

　　不过面前此人，倒是唯一有可能接触到那位的人。

　　“与你说也无妨。他叫李陶然，曾经刀宗第一人，不过他觉得刀宗内没有能继承他武学的人，便离开刀宗了。”

　　李啸或许觉得有些丢人，不过想来他哥李河身为掌刀也没得到认可，想来也没什么。

　　“竟然是他？”

　　他知道这个人，也知道此人是刀宗的人。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人？

　　按照李啸的说法，只有李陶然会这一式武学，不会有错。

　　李陶然说是刀宗第一人并不恰当，准确来说，是大朔第一人。

　　从设定上来看，他在当前时间线上，已经消失于江湖近二十年了。

　　就好像是游戏设定里面那种只存在于背景中的人物。

　　他直接把那人排除。

　　现在想来，竟然还有些庆幸。

　　当年存在于脑中的几式，竟然是如此高深的武学，莫名地将他与江湖的巅峰联系起来。

　　听见潭秋如此感叹，李啸也很诧异：“你知道？”

　　“哦哦只是听之前说书的提到过几句。”

　　“你想寻他吗？”

　　潭秋没有立即回答，反而是盯着李啸。

　　“刀宗会让我寻到他吗？”

　　空气似乎凝结了一瞬。

　　然后——

　　“哈哈哈哈！”

　　两个人同时笑起来。

　　好像两个人的默契在此刻达到了巅峰，尽管他们才见过一面。

　　如李啸所说，刀宗这种宝贝，不会外传。

　　李陶然的出走，固然是丢了刀宗的脸面，但是对于刀宗来说，或者说对于掌刀李河来说，就是再好不过了。

　　没人会干扰到他的地位。

　　此武学也不可能传到外人手中。

　　与那杨念尘对付银月教的手段竟然是异曲同工之妙。

　　“可我想让你寻到，如何呢？”

　　李啸将石桌上的倒扣酒杯翻过来，拎起酒壶斟满两杯酒。

　　“我从小学刀，就有一个梦想，要带着刀杀入江湖，在江湖上闯出一片名声。”

　　潭秋看着李啸看向远方的眼神，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

　　“后来我真正进入江湖后，我有了新的梦想，也是我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实现的梦想——与李陶然过上一招。”

　　他伸出一根手指。

　　一个三品境界之人，仅仅如此小的梦想。

　　看似可笑，可又有几人能实现呢？

　　“他临走前留下过一个东西，那东西在刀宗，等我带回与你。”

　　李啸目光中带着坚定。

　　“江湖？现在的是什么狗屁江湖，就算是拿到第一又如何？排资论辈，阶级顺次，和那大朔朝廷，有何异同！”

　　李啸仰起头，满脸的络腮胡，透过月光去看，竟然有一些沧桑。

　　年近半百的中年人，在此重新燃起一点对江湖的执念。

　　如此行为，潭秋若真说心中毫无波动，那是违心之言。

　　既然他如此说，潭秋也没有必要再拉扯。

　　说不想要这武学，那才是真正的假话。

　　“那我等你。”

　　“好，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李啸仰起头。

　　“这东西只是一个信物，真若想找到李陶然，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他到底能不能眷恋这个江湖，倒是另外一码事。”

　　“不过，我能答应你的就是，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但是江湖不会。”

　　“李陶然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

　　“他说，江湖并不是让你用刀的地方，而江湖是教你收刀的地方，后来我百般思考，最后想到的，也不过就是，他觉得江湖已经不会再有变化了。”

　　“大朔曾经有一个宝物，不过谁都不知道这宝物是什么，是在大朔境内？还是江湖之中？或者是世外桃源？”

　　“他或许去寻那宝物了，那宝物真的能搅乱江湖，或许他就会回来了。”

　　李啸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便站起身子，走到潭秋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等吧，若是你能等到那宝物霍乱江湖的时候，或许真的有可能再见到李陶然，而那时这信物给他看，他就可能学到真正的武学了。”

　　“记得那武学的名字，陶然刀，就是他的名字，不出则已，一出，便开山翻海。”

　　潭秋听得入迷，除了其中“宝物”相关的事情让他出戏。

　　毕竟，宝物就是他自己啊！

　　都说他会祸乱江湖，那怎么可能呢？

　　不过就是很多人都想抢他罢了。

　　连这江湖之外的人都想分一杯羹，别说江湖内的人了。

　　所以，这就更印证了紫蛟提到的“那位大人”说的，赶紧带着银月教踏入江湖，便能在他的庇护之下继续苟着。

　　“多谢前辈。”

　　而李啸却摆摆手，似乎并没有接受谢意的打算。

　　“我也要谢谢你，或许能帮我完成这一点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