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秋刚进藏宝阁，一股子独有的墨香味扑面而来，借着顶层窗户的阳光，里面的灰尘飘散，清晰可见。

　　面前都是一排排的架子，架子侧面标记着各种武器的类别。

　　每一个架子上面零星地摆放着功法，有些是三两本连放在一起，有些册子之间空了一大块，有些还是残页。

　　阳光只能照到门口，这些尘封已久的武学，像是解甲归田的老兵，在种地空余之际，穿上昔日的盔甲，看向残阳如血。

　　他皱着眉，脚步缓慢地从面前的架子中间走去，看向和视线刚好平齐的第四层。

　　第一本，《历阳刀法（上）》，但是没有下卷。

　　中间隔了一个空位，然后紧接着是《玉女剑法》。

　　潭秋抽出这本武学，只有薄薄一本，后半部分已经被扯掉了，断齿处很不均匀，一看便是蛮力破坏的。

　　再一看还完好的前半册，中间明显有褶皱的痕迹，只是被抚平的，此刻格外平整，但是痕迹确实难以消除的。

　　他将这本武学放在架子上，慢慢地往后走。

　　《紫气拳……》，看不全名字，封面被撕掉半页。

　　《神离步》，只有一个封面。

　　《玄冰指》，书脊是再次用线装订上的，此前应该被撕成一页一页。

　　……

　　几乎都是这种的武学，无一例外。

　　他走到架子的最深处，大概百步左右，面前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像是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在呼唤着他上去。

　　走过来回的两层楼梯，潭秋走上二楼。

　　二楼没有摆放武学秘籍，而是一座灵堂，从左往右摆放一排。

　　银月教教主江延、银月教教主江春、银月教教主江婉茹……银月教教主江武。

　　潭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于是简单礼拜之后，继续踏上三楼。

　　三楼与一二楼相比，更加空旷，便只有一个台子，台子上面盛放着两本册子，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已经沉睡了许久。

　　潭秋走近，看到了册子的全貌，左侧册子的封面上已经伤痕累累，泛着深红到极致的的黑色，经过修补依然看不出名字。

　　而旁边的一本，则是非常崭新，上面的名字清晰可见。

　　《御月真经》。

　　这就是他要找的功法。

　　伸手拿起，连带着封面，他只摸到了薄薄的三页。

　　入手冰冰凉凉，还不敌他昨晚收获的功法厚实，但是他没有任何地怠慢，反而小心翼翼地捏在手中，转身走下楼梯。

　　拿到这部分御月真经后，任务列表中的任务依然是未完成的状态，潭秋的猜想果然得到了印证。

　　任务需要提交的是全本，而当前拿到的是残本，怪不得任务奖励看上去那么高。

　　不过，有的练就是好事儿。

　　他一直走到一楼，回到刚才架子最末端的位置。

　　“吱呀——”

　　大门突然被打开。

　　门口照进一缕阳光，比窗口照进的要亮上许多。

　　江昭月站在门口，站在此刻沐浴着银月教的阳光中。

　　潭秋看过去，目光穿过灰暗的，盛放着满是残破武学的架子中间，最后看到江昭月的身上，以及从她身侧缝隙中看到的银月教，和隐隐传来的教内弟子练功。

　　练功声中掺杂的嬉笑声，此刻是那么的刺耳。

　　恍惚之间，潭秋好像看到了不一样的光景。

　　两侧的架子变成了一条小路，路边坐着很多人，他们浑身是血，有的断了肢体，有的失去亲人，有的已经断了气。

　　但他们都穿着银月教的服饰，那新月标志亮得刺眼。

　　这条路不长，路两侧血流成河，但路中间却没有阻碍，一直延伸到尽头。

　　潭秋一瞬间，仿佛懂了许多事情，但是又怕是自己的错觉。

　　他顺着这条路，秉着呼吸走到门口，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是……怎么了？”

　　江昭月拿出手帕，指了指他的额头后，递给潭秋。

　　潭秋伸手抹了一下，才发觉自己额头已经满是汗珠。

　　他摇摇头，面色凝重走出门。

　　二长老还在扫地。

　　他走到二长老身前，脑中思考着该如何开口，但一直沉默的二长老这次却率先开口。

　　“找到需要的东西了？”

　　“嗯。”

　　潭秋点点头。

　　“您在这里看守，其实并不是阻拦他们进入，而是让该进入的人进入，是吗？”

　　二长老浅笑两声，道：“希望你是该进的人。”

　　他想继续扫地，忽然又想起来些什么，再次说道：“有机会可以陪我喝点酒。”

　　潭秋只觉得手中的功法不止三页纸的重量，沉甸甸的，些许就是百来年的重量。

　　“大长老，他带功法出来了！”

　　江成才从刚才便一直守在门口，好像守阁的人是他一样，赶紧跑过来。

　　“二长老，我是银月教的大师兄，按照辈分来说，让刚入教的弟子学到大师兄都没有的功法，这样不合适吧，您也是长老，不能这么死板，能不能考虑一下教内之事啊！”

　　“老头子我啊，只负责守阁，其他的事情才懒得管。”

　　他挣脱开江成才的手，在地上再次划了一条线。

　　江成才看着潭秋，怒火中烧，握剑的手很紧，想在这里狠狠教训潭秋一顿，但是却碍于大师兄的面子，还有教内的秩序，还是被他忍下了。

　　此时，从练功场忽然跑进来几个弟子，匆匆忙忙。

　　“教主，教主！”

　　江昭月跃步而下，站在潭秋左侧，隔开江成才。

　　“怎么了，慢慢说。”

　　那两个弟子上期不接下气，喘了好一会儿气，这才捂着胸口，面色痛苦惨白地说道：“我们的商队，被劫了！”

　　“哪一支商队？说清楚！怎么被劫的？”

　　江昭月赶紧追问。

　　“从大朔域内回来的两支都被劫了，去枫杨城的被铁衣门的人劫了，另外一支去锦澜县的商队被寻花教劫了。”

　　说话的弟子满脸惧意，接着道：“他们都只是劫了货，但是被劫之后的弟兄们又被霸刀门的人埋伏了，死了一个，剩下的都受伤被送回来了。”

　　“带我去看看！”

　　江昭月走了几步后，另外一个弟子又抖着说：“霸、霸刀门的人说了，说五日之后便会来踏平银月教。”

　　“岂有此理！带路！”

　　两个弟子走在最前面，江昭月紧随其后，剩下的人则是都跟在她身后。

　　刚到练功场，江昭月就看到休息处，一众弟子正围着。

　　他们看见江昭月来了，纷纷给江昭月让路。

　　教内固定的医师正在给他们包扎，基本都是见要害的刀伤，很多伤口刚刚包扎好，便被血液浸透。

　　“教主，货……货丢了，小廖师弟也死了。”

　　江昭月微微抬手，道：“货不要紧，先休息，人没事便好。”

　　她刚起身，眉头紧皱，精神极度紧绷，忽然面前上空砸来一道影子。

　　“大家小心！”

　　江昭月手起剑落，那影子便一分为二，掉在地上。

　　两瓣白面馒头，各自在地上滚了好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