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菩提水
她一起身,宋执瞧见了她的背后。
包扎好的伤口不知何时又裂开,沁出的鲜血透过纱布,染红了一层层衣服。宋执忙跑过去:“你受伤了?”
“我就说你在这儿待得与世隔绝了,你还不信,方才还想与我置气。”萧清越笑着,眸前蒙了一层灰蒙蒙的雾,她提起酒壶,还想要往嘴里倒,手一松,酒壶摔落在地,倒出来的酒全都洒在了她身上。
脚下一软,她直接栽了过去。
“欢儿!你怎么了?”
“你醒醒啊!你别吓我好不好?”
宋执被吓坏了,疯狂的唤着人的名字。
起身刚想去叫医师,手腕就被晕乎乎躺在地上的人抓住:“我没事。”
“你都这样了还没事!”宋执气得浑身发抖,“是不是非要等你驾鹤西去了,才算是有事!”
他弯腰把小姑娘横抱在怀里,还没走两步,就听人固执的道:“我不要睡你屋里。”他又气又恼,偏生无可奈何,他咬牙道:“真拿你没办法,都这个时候了还挑!”转身走到门口,将门踹开,把人放到了隔壁的客房。
萧清越发烧了,还是高烧。
背上的伤口三番两次的被折腾,如今又浸了雨水,再把纱布摘下,便是一副血肉模糊,瞧上一眼都觉得触目惊心的模样。
医师给她上药再重新包扎的时候,手都有些发颤。
宋执在门外等着,一分一秒都格外难熬。
见人出来,他忙问:“情况怎么样?”
“她身上的伤口暂时没有大碍,我已经给她上了药了,等会我开个药方,熬些汤药,让她喝了,具体怎样还要看明天能不能退烧。”医师顿了顿,长叹一声,皱眉道:“倘若烧不退,以她现在的情况,不一定能抗的过去。”
宋执问:“能看出是被什么所伤吗?”
医师摇头:“伤口烂得不成样子,无法判定。”
“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她受伤以后,有人给她造成了二次伤害,还用炭火烫了疤痕。”伤口旁边还留有被烫伤的痕迹,还有几道划痕。
宋执垂在袖口的双手紧握成拳,指甲都扎进了血肉里。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气得浑身发抖是什么时候了。
他不敢想,萧清越是怎么熬过去的。
确实就小姑娘所说,他一在府里待着,就仿若和外界切断了联系。
他不知道沈栾被禁足在公主府,不知道白芍死了,不知道萧清越重伤,更不知道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宋执光是一想,就觉得心口发痛。
“轰隆隆一一”
雷声从云层后面传来,声音很大,雨势也丝毫没有要减轻的意思。
医师随着婢女去开了药方,拿了药材,让跟在身边学习的小徒弟赶紧拿去煎药,一刻都不敢耽搁。
宋执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看见了躺在被窝里,面色惨白、浑身冒着流汗的小姑娘。
萧清越嘴巴动了动,似是在喃喃什么。
他没听清楚,将耳朵凑过去,离得近些才听明白,原来唤的是“阿娘”。
晋王府里,齐之焕过了那阵灼热的时候,泡了泡澡,回到卧房拿起一柄长剑别在腰间,披着绒衣撑着油纸伞。
从外头回来的竹青瞧见自家主子这幅模样,心下一惊:“殿下,您要去哪儿?”
齐之焕沉着脸,一言不发。
“等等我,我跟您一块儿过去!”
竹青跑回去里将怀中的东西放下,快步跟上。
在走廊里走着的婢女瞧见了气势冲冲过来的主仆二人,不由得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这大晚上的来这儿作甚?
无事不登三宝殿,尤其是殿下和二公子这两个互相看不顺眼的冤家,半夜拜访,能有什么好事?上一次过来,就把一个嬷嬷的手给砍断,这次来,光是瞧着,就杀气腾腾!
平日里世子都不佩着长剑,只是别着一把匕首,如今却将剑给带上来了,八成是一言不合就要拔剑相迎!
婢女压下心头的惊慌,赶忙撑着伞快步过去。
她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数,还没等她直起身子,俩人就绕过了她,径直朝着卧房走去。
“世子殿下!”她连滚带爬的跑去把人给拦住,“二公子已经休息了,您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还是等到明天再过来吧,等公子醒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去通知您。”
齐之焕冷声道:“此次前来,便有重要的事同他说。”
婢女一是哑口无言,她嘴巴微微张着,脑子飞速的旋转,想着阻拦的话。
齐之焕道:“让开。”
婢女道:“世子殿下,您要不先去大厅里等着,我去给二公子通报一声。”
眼看人还要往前走,她心急如焚,索性直接扑通跪下,双膝跪在湿漉漉的雨地里,她把纸伞放在一旁,双手伏地,苦苦哀求的又唤了声:“殿下。”
“十分钟,他不来,我便去找他。”
齐之焕冷声丟下一句话,便换了方向,朝着正对着院子门口的大厅走去。
婢女闻言,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颇有一股架在脖上的刀挪开了的放松感。
院子里好多个房间都点着烛光,时不时的还会有几个屋子里,能透过窗户瞧见来回走动的人影。
但这并不能证明婢女说谎,齐林逸没有睡觉。
不知从何时起,二公子的院子里头彻夜都亮着光。
至于那几个不同房间的人影,或是跟在齐林逸身边的贴身侍卫,或是京城里的一些好友同僚。这些全都是一面之词,院外的人从未得到过验证。
亮光的房门都被反锁着,即便敲门,里头的人也不一定会把门打开。
若是被问起,便会答:“昨晚睡得太熟,没有听到。”
“为何不把灯火吹灭?”
“习惯点着烛光去入睡。”
“看书看得睡着了,忘记去吹了。”
不管怎样,总有能够合理应对的理由和借口。
齐之焕知道这一点,正是因为知道,才没傻乎乎的去询问亮着的烛火。
婢女扭头朝身后瞧了一眼,将二人目送到大厅里。
等到她起身,群衫上都沾着淤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