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邓黎安的回顾
那天,邓黎安回到家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也不见,客厅明显布置过,却没有开灯,只有夕阳的余辉照亮眼前的空间。
这种感觉让他心中的怒火稍微平复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感觉,像是散场以后的剧场,荒凉而寂寞。
邓黎姿离开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在这样的荒凉和寂寞中度过的,财富和地位已经给不了他满足感,他所做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意义。再多的金钱,再高的地位,身边没有了人分享没有了寄托,也照样寂寥。
那段时间,他时常在这样的黄昏,独自思考未来,想象自己未来会是什么模样。脑海中最常出现的画面却是:许多年以后,一个老人坐在窗前看着夕阳孤独死去,陪伴他的只有堆积如山的金钱。
或许是在过早的年纪手上掌握了太多的财富,以至于他失去了信任,失去了爱人的能力。除了家人,再也没有人能让他放松警惕。
沈沫琳的出现是一个意外。那天,不记得是因为什么原因,他兴起了出海的念头,现在想来,也许那个时候他是存了不好的念头的。那段时间天气并不太好,而这样的时候,如若不是万不得已,就是海员们,也是不愿意出海的。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注定,他们遇上了暴风雨,最终还是将船靠在了公海附近的一个小岛,而后,看到了被冲到了沙滩上的沈沫琳。
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她死定了,她的手中握着什么,他们怎么也打不开。那个时候他才兴起了救人的念头,不为别的,只是好奇是什么东西能让她人都快要死了,还不肯放手。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岸边,去了医院。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她头上有伤口,在海水中浸泡了一段时间,已经有些腐烂。
治疗过程中,医生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每次他都以为这次她一定闯不过了的时候,她却偏偏熬过去了。
自始至终,她都紧紧握着手中的东西,哪怕是医生下病危通知的时候她也从来不曾放开过。
这种求生意识,让邓黎安想起了妹妹邓黎姿,如果……如果她也能如眼前这个女子一般坚强,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在沈沫琳挣扎于生死之间的时候,邓黎安委托人查找的她的资料也有了消息。他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会是Carberline董事长的未婚妻,有消息称两人打算在她从巴黎的学校毕业后就结婚,婚后两人将一起打理公司。
救下的人是自己未来的敌人,这让邓黎安有些不爽,不知道是不是该将人扔回海里让她再死一回,索性的是,她的顽强救了她一命。
沈沫琳昏迷了一个多月,在她醒过来的前一个晚上,邓黎安终于看到了她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个戒指,一个黑中带红的戒指。邓黎安知道这是她的婚戒,他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两人双手交握时的模样,彼时她的手上正是这枚戒指。
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在她醒来前,他收起了那枚戒指。
沈沫琳终于悠悠转醒,邓黎安发现她有一双和邓黎姿极其相似的眼眸,而在确认她失忆后,邓黎安脑海中瞬间产生了一个想法——让她成为邓黎姿。
沈沫琳就这样顶替了邓黎姿,时间一久,他甚至分不清,他到底是在塑造一个妹妹,还是塑造一个对付Carberline的武器。但是无可否认的是,他好像又找到了人生目标,她成为了他生命中另外一个寄托。
“这绝对是老天对他的补偿。”和沈沫琳一样,邓黎安也产生过这样的想法。
所以那天晚上她的话会让他震撼,让他心甘情愿选择了相信。可是瞧瞧现在,他得到了什么?背叛。
他们之间两年多的相依为命,到底敌不过她和欧宇那几年的相濡以沫。
邓黎安现在心中满满都是愤懑,他急于发泄。
他正想叫管家,问他该死的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什么不开灯,问他其他人死哪儿去了,就见佣人们开始端着食物一个个从厨房里钻出来,而原本不知道躲在哪里的Jason一行人也开始陆续现身……管家站在最后,他的推车上空空如也,见他皱眉,管家连忙解释道:“Olivia去拿蛋糕,应该就快回了。”
“以后不准再提到这个名字,也不准和她有任何联系,她不会回来了!”邓黎安将手中的西装递给旁边的人,自己转身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周围有短暂的沉默,众人愕然的表情他一一收入眼底,却并不多解释什么。
Jason是他大学校友,大约是这群人中最了解他性格的,马上打圆场道:“今天你是寿星公,别说这些不开心的,吃饭吃饭……哈哈……”
人群便又开始热闹起来。
“Olivia让我把蛋糕带进来!”男人站在大门口,手中提着一个大大的蛋糕用英语说道。
刚刚恢复生机的房间再次陷入一片死寂,邓黎安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门口的黑人保镖立刻意识到了不对,下意识看向身后的邓黎安,对方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什么都别说。
管家也赶紧补救:“说蛋糕蛋糕就到,我来拿~大家自己找吃的吧,我去把蛋糕弄好!”说罢,赶紧提了蛋糕去厨房。
房间里的人便又忙碌了起来。邓黎安看了看四周,发现保镖们好像都在,心中不知道怎么就开始不安了起来,连忙招呼Album问道:“你的人都在这里?”
Album只扫了一眼周围,便点点头道:“都在了。”
他当即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炸了:“你们留在这里干什么?当初合同上怎么写的?叫上你的兄弟,让管家给你们整理好Olivia的衣服,一起滚去找Olivia!”
Album于是叫上他的兄弟们,很快便追出去了。
邓黎安没什么心情,随便吃了点东西,便端了酒杯站到了窗前。直到窗外突然亮起一盏一盏的天灯,一盏一盏,整个天空都飘满了悬浮了的天灯。
屋子里发出惊呼声,其他人已经跑了出去,去外面看这壮丽的景观,邓黎安只是愣愣站在窗口。
这就是沈沫琳说的保证不会他失望的生日派对?可是人都已经让他失望了,再好的景又能补偿什么呢?邓黎安冷笑。
他才不在乎,邓黎安心想。
直到看到原本只是随着夜风摇曳的天灯开始一盏一盏向上飞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才开始钝钝的疼痛起来,心中却越想越恨,越想越放不开。
他对沈沫琳下不去手,便只能将全部精力用在对付欧宇上。原本还是势均力敌的双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欧宇便处于了下方,为什么会这样?论实体对方并不比自己差。
知道他在让着自己,这让邓黎安越发愤怒。他不需要他们的可怜,他会用自己的实力亲手将他们给推下去,让他们也尝尝和自己一样痛苦的滋味。
是的,他在痛苦,当他觉得一切好像又回到邓黎姿去世后的那段时间,甚至比那段时间更凄凉的时候,他便开始打从心底痛苦起来。
只有不停的掠夺能让他的心中稍微好过点。
当沈沫琳推开厚重的会议室大门,闯入签约仪式的时候,在乍见她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闪过什么?!他不清楚。那些感情太复杂了,他难以分辨,他只知道在她将他扑倒的时候,心中好像闪过希望就此不分离的想法。
而此刻,整个会场的声音好像从他耳边褪去了。
他眼中满满只剩下她胸前的血渍,她今天身上穿着一身灰色戴帽的家居服,现在衣服上鲜红的颜色正沿着她胸口的位置晕开,像是一朵盛放的曼陀罗,越扩越大,吸食着她的生命。
他的心中阵阵发紧,有一个瞬间,他甚至忘记了呼吸。他伸出双手,想要再像从前那般,抱抱她摸摸她,可是她脸上的表情那么脆弱,像是一碰就会碎掉。
他颤抖着,不敢触碰。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发不出声音来。
她的手微微抬了起来,像是想说什么,可是她只是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脸上最后一个笑容渐渐淡去,那双总是挑衅他,惹他发怒的眸子,在自己眼前缓慢闭上了。
那微抬的小手也再度掉到了冰冷的地面上。
“不——”邓黎安低吼,到了这个时候,邓黎安突然恍悟过来:他不希望她难过,不希望她生病,他只想要她好好的。
“Album,叫救护车!”他高声嘶吼着,双手颤抖着捂上了她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上帝保佑,一定要让她好好的,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换取。
邓黎姿脸上的血色渐渐退去,只剩下惨白。
等待让时间变得无限漫长,邓黎安一手按着她的伤口,一手握着她的手,他现在乱极了。
突来的音乐声让他几乎跳了起来,沈沫琳的运动裤口袋中有什么东西闪烁着,是她的手机。
电话是欧宇打来的,才接起来,对方便迫不及待道:“我看到新闻了,你没事吧?”
“……”他不知道如何开口。
“喂?沫琳,你别吓我……你没事吧?我现在已经在路上了,马上过来……”
“……她中枪了。”邓黎安隔了半晌才哑着嗓子回答道。
“什么?!”欧宇的声音当即就变了。
“救护车马上就到。”
救护车到得很快,在Album拨电话以前,便已经有人提前报了警,打了医院的电话。
邓黎安抱着沈沫琳,和被警察带走的Liona擦肩而过,女人看着他怀中的沈沫琳,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她嘴里喃喃念叨着:“这是报应,这是你的报应,你不该伤害他……”
救护人员将沈沫琳抬上了车,邓黎安只恨,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轻易放过了Liona,如果他当时做得干干净净,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到底,沈沫琳现在会变成这样,是他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