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司在苗疆地位不低是不假，终生不婚孤独终老也不假，祭司人选诞生的方式也确实是萨热所说的那样，祭司会培育谁也没见过的蛊种也是真的，不过倒不是为了维持地位，而是为了推陈出新。

　　好使得苗疆一族的蛊术不至于就此没落，能一直都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武器。

　　这才是祭司肩负的使命。

　　祭司并不干政，所以萨热说的烛瀛带着苗疆的国家机密跑去了漠北成为苗疆的威胁也是个胡话。

　　烛瀛离开之前曾与一名女子交好过，他这一做法打破了苗疆世世代代祭司圣洁的形象，成了苗疆的千夫所指。

　　楚君珩觉得大概这才是他跑了的原因，萨热想要他的命，也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要维护苗疆祭司世代以来的圣洁，所以必须用他的人头来祭旗。

　　他说到这里，又道：“阿嬷试出了我的蛊是烛瀛放的，又加之我时常要和女君打交道，所以才不许他掺和我的事，是因为担心女君识破他的身份。”

　　白娥长叹：“天意啊……”

　　她也没想到楚君珩能从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细节中推断出这么一个惊天的秘密，看来天意注定叶归隐的身世瞒不住了。

　　“你说的，也对，也不对，烛瀛的离开确实背负着苗疆的一个大秘密，或者说是苗疆的耻辱。”

　　她拉起叶归隐的手拍了拍，看着他的目光里满是慈爱：“孩子，你也是时候认识认识我了。”

　　叶归隐弄的一头雾水，今儿他所听到的比他这些年来走南闯北的见识积攒起来更让他难以接受。

　　什么叫认识认识她？

　　白娥让两人退开些，自己闭上眼睛，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只虫来捧在手心里念念有词。

　　那虫长得细细的一条，伏在白娥的手心里像一根白头发一样轻飘飘的，随着白娥嘴里不停的念叨，这虫竟越长越粗，越来越长，渐渐地白娥的手掌心已经放不下这虫了。

　　她却始终捧着这虫，两人眼睁睁看着这虫从一根头发丝的模样，长成了一条粗壮的白蛇的模样。

　　这还不是最令人震惊的，这虫在变的时候，白娥也在变。

　　满脸的褶子渐渐淡了，皮肤也慢慢变得光洁细嫩，原本佝偻的后背不再佝偻，挺得笔直。

　　她佝偻驼背的时候看着矮矮的，如今挺直了身子依旧不高，却看着十分有气质起来，就像是变了个人……

　　准确的说，在两人眼里，白娥确实是变了个人。

　　此时眼前的白娥，哪里像是刚刚七老八十的样子，分明只有三十出头的模样，明眸皓齿，一双凤眸，算不上是顶顶的美人，倒也绝对是进宫选秀能被皇帝留下的水准。

　　饶是两人都见多识广，见识了眼前这一幕大变活人也不淡定了。

　　白娥笑笑：“很吃惊吗？这只不过是一种古老的蛊术，能改变人的容颜，在你们中原叫易容术吧，只不过这种方法更加真实一些。”

　　她松了手，那长得老大的白蛇从她手上掉落在地上再也不动，显然已经死了。

　　楚君珩顿时觉得一股反胃劲儿涌上来，如果他没理解错，白娥刚刚的老妪形态都是一堆堆的虫堆积出来的模样。

　　苗疆人果然是中原人难以理解的存在，他只要一想到自己体内有只虫在祸害自己就觉得恶心的要命，白娥竟然能忍受浑身上下都是虫来伪装自己……

　　他这时候还能忍着没吐出来也是尽了很大的力逼自己了。

　　叶归隐从小也学过蛊术，倒还是容易接受一些，惊讶过后更多的是对白娥本来面貌的稀奇。

　　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漂亮，这些年来扮丑扮老对她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来说也是极大的挑战了吧。

　　白娥看得出来楚君珩挺难受的，体贴的指了指院子一角：“想来是天气太热尊使有些不舒服，不如先去那边冲冲凉。”

　　楚君珩一刻也没耽搁就跑过去了。

　　哪里是冲凉，这里是解手的地方。

　　他才转过墙角来就忍不住吐出来，早上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白娥在外头准备好了清水等着他出来，让叶归隐递给他。

　　楚君珩此时对苗疆的一切都有些抗拒了，捧着那碗水总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叶归隐半开玩笑道：“放心吧，这是山泉水，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比中原的水要好喝多了。”

　　楚君珩刚吐过，嘴巴里酸的难受，纠结了半晌还是接过水来喝了一口，入口清甜，立刻舒服了许多。

　　白娥等楚君珩缓的差不多了，才邀请他一起坐下来，看向叶归隐道：“其实你不是捡来的，我是你阿嬷没错，亲阿嬷。”

　　就是亲奶奶。

　　叶归隐正喝水呢，一听就喷了，喷的楚君珩满头满脸。

　　楚君珩刚刚吐过，这会儿被他一喷，又有点想吐了。

　　“阿……你这么年轻，你说你是我亲阿嬷？”叶归隐对着白娥这张漂亮的脸，看着年纪也不大的样子，怎么都开不了口喊她阿嬷。

　　“年轻？我已经五十四岁了。”

　　她摸摸自己的脸，“蛊术既然能用来易容，自然也能用来驻颜，我虽常年扮成老太婆，却也不打算真的让自己变成老太婆。”

　　烛瀛是她儿子，十六岁生下烛瀛，烛瀛十八岁那年有了儿子，也就是叶归隐。

　　身为祭司，烛瀛非但触犯了不婚的禁条，他还动了他最不该动的女人。

　　叶归隐开玩笑说他是被狸猫换太子的太子，这话倒也算是擦了个边儿，他不是太子，但他是苗疆王室的后裔，萨热的姐姐阿依的孩子。

　　此时叶归隐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是一个什么心态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如今一夕之间爹娘都有了，祖母也有了，自己还成了苗疆王室中人。

　　他苦笑：“当真是人生如梦啊，我见过的最离谱的戏文也没这么个离谱法的。”

　　楚君珩这会儿反而淡定了，毕竟他之前就已经有诸多猜测，如今结果被证实，倒也没有多意外。

　　白娥缓了一口气，缓缓道出了当年烛瀛与阿依之间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