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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宴散

夭矫转空碧 江左泠泠风 3017 2024-11-12 18:49

  秋雨催寒蛩,天气渐凉。

  映霞给殷才人满上桂花酒,继续站回我身旁的位置,垂头悄声道:“说是赏菊宴,其实也就那盆墨牡丹好看。”

  我扫视了一眼,尽量不动嘴唇,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各有所爱,我喜欢旁边的那盆绿云。”

  “太子殿下驾到——”内侍高宣。我和映霞赶紧站好,摆出极守规矩的样子。

  众人停箸,或作揖或下跪,纷纷行礼。

  太子道:“恭请父皇母后圣安。孩儿来迟了。”

  “起来吧,皇儿也是为了江淮百姓。”圣武帝道。

  一派父慈子孝、君明臣贤。

  皇后忽然问:“你身后的那名宫女是谁?本宫怎么不曾见过?”

  太子回头看了一眼,道:“母后说的是姬悦吧,刚来东宫不久,为人很是友爱和善。”

  我定睛一看,真的是姬悦。她好久不来找我了,如今一身绮罗,与最后一次送香烛纸钱给我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圣武帝问:“姬悦?姬德的孙女?”

  姬悦看了下太子的颜色,跪拜,“回禀圣人:奴婢的祖父是罪臣姬德的堂弟。”

  我纳闷:姬悦怎么跑到东宫去了?没听义母说起呀。

  圣武帝盯着姬悦若有所思,半晌道:“你和姬熹微算是堂姐妹啊。”

  姬悦道:“回禀圣人,姬家聚居,奴婢和夭夭最是要好,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奴婢在暴室的时候,常得到她送来的衣食。奴婢的镯子,夭夭也戴着不离手。”

  她说的,除了镯子,其余基本属实,但也不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显摆姐妹情深吧。心里怪怪的,我浑身不适。

  映霞悄悄扯了扯我的袖子,“欸,你不是说她老实良善么?我怎么觉得伶牙俐齿的。”

  殷才人回头瞪了她一眼。

  我们俩赶紧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好。

  须臾,宴会继续。不过圣人在席,大家都拘谨得很,就连皇子衍都端坐进食。

  宴散,我被姬悦叫住。

  “这样怕是不好,太子殿下还等着姐姐服侍呢。”我看着姬悦道。

  姬悦亲热地拉着我的手,“无妨,是太子殿下叫我和妹妹多亲近的。”

  我默默抽回手,伸长脖子急着看寻殷才人,却没瞧见她和映霞。

  “妹妹别急,才人被皇后请去了。她知道我们姐妹好久没说话,让我送妹妹回去。”

  不知为什么,换了一身锦衣的姬悦,让我觉得陌生、尴尬。也许是好几个月不曾见面的关系吧。

  姬悦却活泼许多,“瞧,妹妹和从前一样,害羞话少。”

  我无话可说,唯有陪着干笑两下。

  姬悦扯住我的胳膊,边走边道:“说来,我是托了妹妹的福才得太子青眼的。”

  我诧异,心里却隐隐有了猜测。

  姬悦接着道:“妹妹毕竟姓姬,日后还是得为姬家出力,姬家好,我们才能好。”

  心头火起,我沉着脸,甩开她的手臂,快步往前走。

  姬悦跑了几步,紧紧拉住我,低声道:“妹妹别生气,过去的事情是姬家有错。可妹妹怕是没想过:此事不遮掩,若被人知晓,弄个内乱的罪名,当属十恶不赦的呀!”

  我气急,“那就让我娘受尽委屈?”

  姬悦没有回答我。她拉开我的衣袖,“咦,你怎么没戴我送的银镯子?”

  我狠狠甩开她的手,“我回去拿了还你!”

  笑容在姬悦的脸上渐渐消失殆尽,她缓缓说道:“夭夭,我是真心想和你交好,你怎么就不能知道我的一片苦心呢?”

  事情为什么会这样?我也觉得伤心,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姬悦道:“太子心里记挂你,可你还太小。我先帮你固宠,过几年你长大了,我们姐妹齐心合力振兴姬家。”

  什么?固宠?转折太快,我惊愕地张大嘴,说不出话来。

  她附耳道:“你阿耶没被抓到,姬浩也不够问斩的年纪,姬家还有人还活着,将来……”

  我用力推开她,把她推了个趔趄,想也不想就恶毒地说道:“告诉你:我巴不得姬浩死掉!死后和陈氏、姬灼华一起下地狱被锯子锯、油锅里炸!”

  姬悦失色,抖着手指,“你,你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就不怕下地狱、放油锅里炸?”

  我想了一下,“所以,我会保持身体健康,努力不死掉。”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头顶是皎皎明月,我拎着裙子飞快地跑着。天禄阁就在前方,即便夜间,仍大气恢弘。我觉得在宫里,就是圣武帝的金銮殿谁也比不上它好看。

  “才人回来了吗?”我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地问兰芷。

  兰芷大惊小怪道:“你遇见鬼啦?什么样子?”

  我白了她一眼,“我跑一下,锻炼身体,可以多活些年。”

  兰芷不信,“你每天早上练舞懒得很。”

  我说:“我以后肯定会勤学苦练的。”

  殷才人散着头发走出来,显然正打算就寝。

  见了她,我忽然发现满腹的话无从开口。

  殷才人含笑问:“和堂姐吵架了?”

  伤心!我忍不住流泪,委屈道:“她骗我!我再也不和她好了。”

  殷才人默默地看了我一会,道:“你有没有想过,往常也有宫人烧纸,但凡隐蔽些,也不会被查到。”

  我道:“碰巧我运气不好。”

  “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巧合?你可知姬悦托了谁买的香烛纸钱?”

  我抹去眼泪,看向殷才人。

  殷才人道:“姬灼华的义父、陈氏的对食。”

  我艰难地问:“她们俩故意坑我?有什么好处?”

  “有时候,坑一个人未必要得到好处。”

  我想了想,“姬悦见太子对我有照拂,便想与我和好,以求太子注意,因而找香烛纸钱。姬灼华却是真的想坑我,知道我必然祭日夜里焚烧纸钱,便……呜呜呜,我果然很笨,就这么上当了。”想到差点按宫规被打死,我痛哭起来。

  殷才人道:“你不笨,夭夭,你只是太念旧情,习惯把人往好处想。”

  我泪眼朦胧道:“我笨着呢,要是有才人这样聪明,也不会连累才人被禁足、罚俸。”

  殷才人笑起来:“你来这些日子,没看出我禁足不禁足有区别?罚俸不罚俸又有什么两样?”

  我难过地说:“可还是叫贵妃看笑话了。”

  殷才人道:“夭夭,凡事不能只看面上的。宫里只有一位主人,梅香与梅香,谁又能笑话谁?”俏皮一笑,“谁笑话谁是傻子。”

  想起丁贵妃也被禁足,我跟着笑,笑着笑着,猛然惊醒,“主人想让谁得意,谁便得意,那些自以为聪明的,怕是早晚会咋了自己的脚。”

  殷才人扑哧笑了起来,指着我道:“别人都说夭夭笨,我却是不信的。”她摸了摸我的头发,“其实你心里明白得很。”

  夜漫漫,我难得地睡不着。

  映霞问:“还在想姬悦?”

  我回答:“不想了。只是我不想去东宫,但那只镯子还要还她。”

  映霞问:“不难受了?”

  “不难受了。左右我没什么对不住她的。”

  “那好,我帮你去还。”

  我感激道:“映霞,你真好。你会一辈子都和我好吧?”

  映霞笑道:“废话!”

  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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