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有人吗?你好!请问有人吗!?”电梯上的紧急呼叫按钮大部分时间是有用的,不过我想大家也知道,这个世界最容易发生的事情就是紧急联络功能在紧急时刻联络不到人。
这是个相当老旧的小区了,也许监控室的物业员工正好出去上了个厕所。再说了,就算你叫来人了又能如何呢?
平时只要低下头看看脚尖再抬头就可以到达目的楼层的时间,在这一刻却显得如此漫长,索性那个玩意并没有如同电影或者游戏里的行动脚本那样伸手进来掰开电梯门,不过…
哎,不知道哪位有过这种体验,正常平稳运行的下降电梯,突然从上方传来一阵强烈的震动,然后整个铁箱子“咕咚”一沉……
杨御成并不是一个心理敏感或者容易受到精神创伤的人,他的耐受能力在我看来相当的强大,不过据我所知,在此后的人生里除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之外,他再也没有坐过这种封闭式的电梯。
“啊…啊啊…”缩在角落双臂贴着墙壁,两腿颤抖,整个身子不断往下滑落的杨御成这次是真的有些崩溃了,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你以为选择了一个体面的可以接受的处刑场所,但事到临头还是会恐惧和后悔,尤其是在这种无处可逃的封闭空间,人们更难以零距离地适应死亡。
其实他要是肯听我的建议,我会告诉他走楼梯的,毕竟那一边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会有什么痛苦也不会有什么多余的思考时间,能那么迅速地死去从外人的角度来看也算是一种幸运了。
那无声的巨手在电梯顶棚留下了数个爪印,钢铁复合的厚实板材如同被雨滴敲打的泥土一般绽放出一个一个的凹坑,这一切都没有声音,蹲在地上观看这场表演的杨御成甚至有些恍惚,是不是只要把脑袋凑过去让它来一拳,自己就会从梦中醒过来了?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是在上课的时候吗,还是在吃饭的时候…
滋——————
寂静的夜晚,无声的密闭空间与狭窄的电梯井,这样一声金属与金属相互摩擦的巨大声响会有多么刺耳?对于看了半天超现实默片的杨御成来说又是多么的真实?
掌印之花骤然停止绽放,电梯也像落在衣服和肚皮之间的间隙中被卡住的饼干碎屑一样悬停。楼层计数早就坏了,操作面板上的话筒也迟迟无人回应,世界再次陷入了宁静,就像被一只乌鸦尖叫着划过一瞬的午夜,只是这次就连画面都静止了。
那玩意…被缆绳缠住了?
只有这一个解释,这是求生的机会,濒临崩溃的杨御成心中重燃起了希望之火。
那么现在该如何?掰开电梯门吗?我记得电视上好像说过,这种电梯门都是有滑轮什么的…紧急情况下可以用人力拉开…
“呜啊啊啊…”电梯门纹丝不动,硬要说的话那两块铁板之间根本就没有可以把手指插进去的缝隙,更别说寻找施力点了。
别白费气力了,傻孩子。有的时候什么都不做,任凭命运摆布随波逐流也会是正确选择,就算你真的打开了电梯门,如果外面是漆黑一片又深不见底的电梯井,那岂不是徒添绝望?
打开了又能怎么样?一边和上面那玩意周旋,一边像特工电影里一样抓着完全垂直的缆绳爬下去吗?好吧,以我的立场不能说你做不到,至少你现在还做不到…
时间其实流逝得非常迅速,只是处在不同环境下经历着不同体验的人所感受到的变化会完全不同,如果这时有人正躺在家里的床上百无聊赖地盯着挂在墙头的表,会发现实际上从开始到现在还没有超过三分钟。
这真的是比上课的时候还难熬了。
“啊…”正摆出一个后羿射日的姿势企图请神上身对付电梯门的杨御成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惊呼。
电梯缆绳被挣断了之后电梯会怎么样?
“我…”整个世界一沉,嗯,恕我的形容能力有限,这次和之前不太一样…有人记得跳楼机攀升到轨道最高处即将落下的那种感觉吗?
“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哎呀,故事才开始不久,他终究还是骂出声来了,那叫骂声响彻了整个楼层,回音直冲云霄。如果有杨御成出糗集锦,这个镜头一定会列入其中精选场景之一,你们真的该看看他那时的表情。
好吧,下不为例。
砰——————
浑身酸麻,呼吸困难,脑袋好像被人用铁锅猛敲了一下,整个世界都在嗡嗡旋转,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事,人活这一辈子基本都是自己在吓自己。我不是在说杨御成经过高空电梯坠落之后毫发无损,而是电梯只滑落了一格。
二楼而已,能有多高?
电梯门如常打开,眼前是早已经看过无数次的小区单元前厅,不过杨御成肯定很少会大晚上跑出来,为什么我敢这么说?如果是对夜游司空见惯的不良少年怎么会瘫坐在电梯里喘着粗气双眼发直地凝视着夜间的小区走廊呢?
跑。
喔,躲开。
再一次,冲出电梯门的杨御成像是早已计算好了一般微微一偏头,那从墙壁穿透而出的巨大手掌擦着他的后脑勺而过,碎石和墙砖的渣滓拍打在他的后背,如此熟悉的感觉,想必即使是在这万分慌乱的时刻,杨御成也能感觉到自己的不平凡了。
跑,冲出单元门,像从老鹰爪下逃生的兔子一样,最快,更快,再快一点…
但是…跑去哪?
“呃啊!”只是一个片刻的犹豫,一瞬间的思维涣散,在该专注时不专注的人总会受到命运的惩罚,它也许会化身为一块横在路旁的板砖,等待着和奔逃之人的脚尖来一场温柔的接触。
巨大的冲力携带着爆发性的势能,将杨御成整个人都抛飞起来。说实话,我虽然一直在强调让他跑快一点,但他已经真的很快了,将近两百米的距离他只用了差不多十秒。虽然这个成绩还远远不合格,他自己也忙于奔命所以没有注意到,不过这个远超“人类”的速度和那远低于普通人的集中力这一刻真的把他害惨了。
被绊到整个人悬空飞起来摔一跤是什么感觉?杨御成会说并不是很痛,他甚至在落地的一瞬间滚动起来,一边卸掉冲击力一边占据了那个可以作为掩体的铁皮垃圾桶后面的最佳位置。
我这是怎么了…?求生本能和肾上腺素之类的…可以激发人到这个程度吗?
唔…是它…
随着疼痛感和紧张感的褪去,杨御成的感觉愈发灵敏起来,他甚至“看”到了,那个不在自己常规视野范围内的白色高大身影。
它好像…变虚弱了?
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佐证,也没有任何逻辑上的依据,只是纯粹的主观感觉,虽然它依旧一动不动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路灯也无法映射出它的影子,但它的“气势”确实没有一开始那么强大了。
跟丢了?
杨御成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巴做着无用功,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感官在明确地告诉自己,那玩意正在寻找自己,即使它根本就一下都没动过。
接下来该怎么办?每当那缕搜寻自己的“什么东西”与自身的感官擦肩而过,杨御成的心脏都会猛地一跳,然而那个怪物却没有任何动静。
我比它…要更灵敏?
很快,他看到了规律,每隔三息自己与它就会在虚空中接触一次,那东西并非只是自己能看到的白色人形物体,在它周围应该还缠绕着什么,像是四散的触肢或者是巡回游荡的鱼…
只要默数,在自己与那“触肢”接触过后的瞬间,不发出声音,不去看,不做过大的动作,脱离它的侦查范围…
仅仅十分钟之内,他就行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孩子成长为了一名初出茅庐的“猎人”,而且从没人教过他该怎么做。
看来花苞已经有些蠢动了,他也真正踏入了我们的世界。那么,该献上我的祝福作为见面礼了。
生日快乐,杨御成。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是背包,放学回来之后还没来得及卸下的背包,原来我一直都背着它在到处跑吗…?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现在几点了?七点?八点?是那家伙常犯的毛病,把上午的闹钟错调成了下午的…
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
老赵,你他奶奶的来给我送终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