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身子刚入石阵,便见数百枚五色石迎面击来,他双掌连拍,将来石击退。身子借势后跃,落入阵中。
方平和三妖这才反应过来。黄鼠精大叫道:“那个便是女娲石!怎么……怎么在那小子身上?”
嬴轩自是不能将自己如何凑巧得到女娲石之事告知他们,即便他说了,众人也不会相信。见木屋周围被飞石围住,黑衣人、方平和三妖一时之间冲不进来,自己却也无法冲出。
此时黑衣人已在阵中连遇险境。上万枚五色石宛如一个军队,数百枚一队,此起彼落,将黑衣人围在中心。黑衣人掌势凌厉,但一掌下去只能将冲来的五色石击退却不至粉碎,如此一来,他便如被数千个百人队围攻一般,终有气力用尽时。
方平见黑衣人遇险,心下欢喜,低声问小狐妖道:“这女娲石究竟有什么秘密?一块石头值得他这般拼命?”
狐妖摇头道:“奴婢当年只是九尾狐祖的仆人,这等重大秘密无从得知。”
方平又道:“咱们待这黑衣人与石阵斗得两败俱伤,趁机将女娲石夺过来,以此要挟他,想必他不得不从。”嘿嘿冷笑,甚是得意。
黑衣人无法接近阵心,每拍出一掌,便借势后跃。他这一跃本有数十丈远近,但因在石阵之中,需按五行八卦方位闪转,在阵外众人看来,每一跃只有数尺距离。这么连着十几下,身子已落到阵外。跟着他身子一转,奔到方平等人身前,一手一个,将雪狼精和黄鼠精向石阵中扔去。
方平和三妖见他出阵,自是凝神戒备。谁知眼见他纵身扑来,伸手一抓,手法也不是如何精妙,鼠、狼二妖竟无法躲避。
直到此时,方平和那狐妖才知黑衣人修为之高,远非自己能敌,转身便逃。
黑衣人也不去追赶,只是盯着石阵变化。待二妖接近谷口,忽然右手一挥,五色光华一闪,二妖犹如瞬移一般,刹那间回到阵前。黑衣人又是一手一个,将狐妖和方平扔入阵去。
嬴轩见黑衣人如此手段,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先来探阵,否则此刻在这飞石阵中的便是他了。
方平和三妖入阵之后,登时被飞石打得遍体鳞伤。尤其是那狐妖,她本化成了一个美女,现下满脸鲜血,更增可怖之感。那雪狼精和黄鼠精本是山村野妖,常年吃食人心,心狠手辣。这次遭逢大难,痛叫声中夹杂着肮脏不堪的骂人言语。
方平高声叫道:“你是一宗教御,怎么做事如此不择手段?我们若有个好歹,瞧我师父会不会饶了你!啊!好痛!”他仙灵门专修魂术,却不擅长武技。他这次上玉泉宗来,本是要依靠三妖。这三妖各自修为虽比不上玉泉宗教御,但联合起来起来也颇为不弱。只是那黑衣人身法太过迅捷,三妖未及合力,便各自被丢入阵中。
黑衣人又静静瞧了一阵,跟着抬头向天,似在苦苦思索。忽然间纵身一跃,再次进入阵中,这一次他身形快了许多,几个纵跃便已接近阵心。
那中心的五色神石似乎察觉到危险,光芒一闪,绕着木屋极速飞逃,瞬间到了屋后。黑衣人大步流星,紧紧跟随。同时接连发掌,五色闪耀,飞来石块尽被出掌击得粉碎。
嬴轩初见黑衣人身前的五色光华,还以为是五色石所发。这时仔细观看,才发觉竟从他掌中而出。
他知玉泉宗教御皆是人仙,仙力化作掌法击出会带仙光。但他记得几位教御有时为弟子演练武技,掌法之中全是青紫色光芒。可没人是带着五色彩光。
他心下大疑,一个念头忽然闪过:“莫非他不是玉泉宗教御?可是玉泉宗内除了教御之外,哪有人有这般本领?”忽又想道:“莫非他修炼的五色光华与这五色神石有关?这才全力争抢这五色神石。”
正凝思之际,忽听得方平道:“嬴师兄,师弟想求你一件事,你进入木屋中帮我抄录拜圣诀下部功法,事成之后,我必有重谢,咱们之前恩怨也一笔勾销,你看如何?”
原来黑衣人追逐五色神石时,方平和三妖的压力登时小了许多。一人三妖慢慢后退,来到阵法边缘,一时之间,也无法冲出阵去。但只要他们不动,周遭五色石也不会率先攻击。方平见嬴轩便在木屋门前,便即出声相求。
嬴轩自不会这般轻易答应他,他深知这妖狐此时虽软语相求,但自己一落到他们手中,必定仍会被拳打脚踢,折磨一番。当下正可挟利相问,便道:“我已学了拜圣诀,会变成魔人吗?”
方平道:“我仙灵门只有圣徒,没有魔人!我师父他老人家是当世灵圣,能成为他的圣徒,那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福分。那拜圣诀中所谓‘拜圣’,便是这个意思。你想一想,我未教你修习拜圣诀前,你可曾凝聚出真气?玉泉宗弟子都在背后笑话你,如今你这般修为,有哪个弟子是你敌手?”
嬴轩这一个月来并未与旁人接触,不知自己功法到了何种境界。说道:“我即便被人笑话,也不想成为圣徒!为你们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你快告诉我如何化去这拜圣诀。”
方平道:“那也不必。我们炼制圣徒,不是这般容易。只要你帮我取得下部圣诀,你想干什么,我全都依你。”
嬴轩明知他这番话不尽不实,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倘若那黑衣人将石阵破去,自己说不定还会被他们抓住。
方平见他犹豫,又道:“嬴师兄,这件事后,你还是玉泉宗高徒。我们再与玉泉宗为难,也跟你无关。我放平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嬴轩心下一凛,暗道:“这些妖邪作恶多端,专与正道为敌。我若让他们得到那魔诀下部,岂不是帮了他们忙?不如将那魔诀毁去,叫他们此行功亏于溃。”他既无逃生之法,也只得尽力破坏妖邪奸谋。心念至此,立时向那木屋走去。
刚开屋门,不由得吓了一跳,只见眼前横七竖八躺着十多具尸骨,宛如炼狱般恐怖。嬴轩不敢进屋,在门外瞧了好一阵,见屋内供着一尊女娲铜像,铜像身前放着一个蒲团,其余全是尸骨。
他见屋内似无危险,正要进去,却听方平在后说道:“木壁上刻着功法口诀,劳烦少侠一字一句抄给我!”不回方平问话,走进屋去,果见四周木壁上密密麻麻刻着许多小字。走近细看,上面所刻功法与他修习的拜圣诀果是一路。他明知这功法乃是魔功,但他修真之路便是由这功法开始,好奇心下,自然便从头读了下去。读到中间一句时,忽然间一拍大腿,“哎呦!最后几句错了!”
那日他修习方平所给拜圣决最后几句时,总觉着这口诀有些不对,但至于错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他按诀修行之后,真气果然频生阻滞,最后更致周身诸穴疼痛难当。当时他还以为是功决的坏处显现出来。但这木屋中所刻功决,前半部分与方平所传完全相同。只最后几句个别字有些许差别。不过修仙功决字字如金,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他以错字功决修行,自然真气运转不畅。
忽然间心念一动:“难道那拜圣诀便因这几句错误功决才致修炼者变成魔人,倘若我学了这个对的,那又会如何?”
忽又转念:“不对!这九尾妖狐凶狠残暴,是当世出了名的妖邪,它所修功决自是魔功无疑。”他想到此处,再没了尝试修行这功法的念头。
九尾狐当年迷惑纣王,残害生灵,以致诸侯反商,此事天下皆知。在民间之中,更流传着九尾狐种种骇人听闻的传说。嬴轩自幼便知这妖狐是当世第一大恶魔,她所修功决,自是不敢修炼。
当下便在屋内寻找坚硬物事,欲要将木壁上功决尽数磨掉。其实以他现在修为,便是用手指一抹,那木壁上所刻便会消失。但他一来不会运用,二来也不曾想到自己有此能力。
他找来找去,却只有地上的骸骨还算坚硬。他大着胆子,走到一个尸骨之前,扯下一块腿骨,将其打碎,露出锋利尖骨,正要去磨那石字,忽的瞥见尸骨之下似乎押着几叠纸张。他将尸骨推开,拿起纸张,见上面是一封信件,上写:
王兄安好,愚妹得王兄所传阵法,以五色灵石布之,甚是奇妙,正可为我修行护阵。然则愚妹修习娘娘所传功法,进境虽快,本心修持却大大不如先前,只能重拾旧恶,生取人心,方能稳住心神。愚妹多年苦修毁于一旦。愚妹因乱杀无辜。周灭商后,娘娘定不轻饶。
嬴轩心道:“这信中的意思,莫非九尾妖狐修习这功诀之后,神智失常,这才抓人取心,闹得商朝民不聊生,以致于诸侯伐商。但她又说这功诀本是女娲娘娘所给,女娲是上古大神,怎会给她这等魔功?
他接着又读,见下面写道:“愚妹死不足惜,只九尾涂氏复兴无望,死难瞑目。王兄若有承志之念,当以此仙谷相传。此谷为愚妹无意所得。谷中河石通灵,沐日月精华,吸天地玄气,足有万年。后又经五色神石炼之,更增通灵之气。若藏于此谷修炼,吸纳数万神石玄气,一日之功抵得上外面一年。然则涂氏衰落,并无上等仙诀,王兄不可以下等充之。该当设法隐去狐形,拜入道门正宗,深学五行大道,再来破解愚妹刻于木壁上的无上妙诀。
信尾处并无署名,只写了一个九字。
嬴轩读完之后,心下砰的一跳:“若按她所说,这谷内的五色石中藏有天地玄气,在此修行一日,相当于在外修行一年?这不是天下间第一修仙圣地吗?哎!可惜我无缘正统仙道,只能修行拜圣魔功。否则我在此修炼七天,便相当于在外修炼七年,未必便怕了那黑衣人。”忽又转念:“按这妖狐所说,这魔功是女娲传给了她。女娲娘娘怎会传她魔功?而且这妖狐修行不成,竟不放弃,临死前还要自己王兄继续设法修行,难道这魔功之中当真藏有什么隐秘?”他心念至此,便有了再修那魔功念头,犹豫再三,还是不敢尝试。
嬴轩叹了口气,见下面还有信件,便又继续翻看,只瞧了一会儿,不由得为之一喜。原来这上面所写,正是九尾狐的王兄给她的万灵阵的阵图。还有一种武技,叫做千狐万影。专门用来在这阵中与人对敌。只要学了这步法和这阵图,便可轻松穿过这万灵大阵。
他心下大喜,暗想:“只要我走出阵去,找到几位教御,正可将这玉泉宗叛徒和方平等众妖在此抓获。又帮玉泉宗得了这仙谷,可以说是一举三得。”
他知时间紧迫,忙迅速的用那尖骨将木壁上拜圣诀下部功法磨掉,只是这一个字一个字的磨平,难免将这功决又读了一遍,他本来记忆极好,再读第二遍,那是想忘也忘不掉了。但想只要自己不去修炼,那也没什么事。他擦干净木壁上字迹后,便学习那狐影步法和那万灵阵阵图。
原来这万灵阵变化繁复,有多个阵式,攻、缠、困、迷、幻,种种变化足有三十六种之多。嬴轩自不能一一学全,只对着当前这一种攻式阵法,死记硬背阵式的固定套路。他记住了阵法,便去学那狐影步。
这步法也是以五行易理为根基,他学起来本该不难。只是这步法甚为诡异,明明这一步向前,下一步便要向左,跟着又要向后,每一步方位拿捏不对,便没了步法神效。他试着走了几步,却摔了好几跤。这步法虽然难学,但他学步之时,对五行之道理解也越来越深,兴趣自也是越发浓厚。这五行之中包罗万象,便是大罗金仙也不能一窥全貌,嬴轩初始入门,进步甚快,喜不自胜。
他这么全神学步,忘了时间,不知不觉天已大亮。忽然间听得一声高喝:“妖狐!快将神石交出来!”这一声犹如震天雷鸣,震得木屋微微摇晃。
嬴轩吃了一惊,急忙奔出屋门,却见那万灵阵已起了变化。黑衣人被困在垓心,方平和三妖也被众多石头围在一处,冲突不出。那妖狐却满脸笑意,手握神石,站在阵外,石上满是鲜血。
方平喝道:“原来你识得这阵法,还不放我出去!”
狐妖道:“我服侍娘娘多年,她每次修行运气,我都在旁为她护法,这万灵大阵我最熟悉不过。今日也是上天怜见,将娘娘的神石送还给我。我有了这五色神石,再不用委屈在你的麾下!”言罢,纵声大笑。
方平怒道:“当年青玄追杀你,若不是我师父相救,你还有命吗?”
狐妖道:“老祖的恩德我是记得的,但你这个废物凭什么当我主人?你若逃不出去,也怨不得我!是你自己不学无术!”她一瞥之间,见到嬴轩走出屋来,笑道:“小朋友,这一次多谢你了!”转身便向那石门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