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轩出了赵宁卧室,匆匆赶到大校场。石台前已来了七、八十人,又过一会儿,玉泉宗二百来名弟子已全然到齐,前来参加姜鸿宇升仙大宴的贵宾也齐聚集在石台左侧。
四门弟子各依队列站好,嬴轩不想被人瞧见,当即躲在风门弟子之后。
风玄等四位教御携着另一位少年飞身跃上石台。嬴轩见这少年一身白衣,丰神俊逸,颇有仙家之风,心下暗暗倾羡。
风玄朗声道:“这位是昆仑山白鹤上仙,大家快快拜见!”
众弟子听了心下均是一惊:“他是昆仑山的仙人!”立时躬身行礼。
嬴轩听风门一个弟子低声道:“这位少年应当便是南极金仙的徒弟白鹤童子,怕是早得了天仙!”另一人道:“难怪如此与众不同!”
嬴轩吃了一惊,他一生之中,还是初次见到天道上仙,忍不住又向那白鹤童子瞧去,见他面对众人笑意盈盈,当真宛如嬉戏人间的仙童,暗想:“我何时也能如他这般!”想起自己处境,不禁叹了口气。
风玄又道:“今日上仙来此,实有两大喜事要当众对大家宣布,咱们便聆听仙音!”
白鹤童子走上几步,道:“师尊命我暗中查探十二仙宗各门情形,以确定仙宗大会举办之地。这十多日来,我走遍仙山,发觉咱们玉泉宗弟子人品高洁、修行最苦,因而禀明了师尊,决定将这次仙宗大会举办之地定在玉泉宗。”
此言一出,众弟子立时乱哄哄的议论起来。众宾客之中,忽然走出一个中年道姑,她向白鹤童子打了个稽首,朗声道:“弟子有一事不明,还望上仙赐教!”
白鹤童子笑道:“说来听听。”
道姑说道:“仙宗大会举办之地应当是我乾元宗,为何改成了玉泉宗?莫非这背后藏有不可告人之秘?”白鹤童子乃是南极仙翁弟子,地位尊崇。这道姑这般说话已是极为无礼。众人听了,心下均是一震。
白鹤童子却仍面带微笑,道:“哦?为何举办之地是乾元宗?”
道姑道:“上一次仙宗大会,我乾元宗夺魁,这一次举办之地自是在乾元宗。”
白鹤童子又道:“那个宗门夺魁,举办之地便要在哪里?这是谁定的规矩?”
道姑道:“这……教内倒是没有这规矩,只是历来均是如此。”
白鹤童子道:“既无规矩,在哪里举办,便该当听从仙长安排。你擅自违抗上意,可是要违抗阐教仙长吗?”他语气稍一严厉,立时便生出一股不可抗拒之力。
那道姑冷汗涔涔而下,忙道:“弟子不敢!弟子不敢!”慌忙退下。
白鹤童子忽又转笑,右手一晃,多出一卷书来,又道:“这便是群仙榜,因玉泉宗两位宗主不在,便由风玄教御代师接榜。”风玄走到白鹤童子身前,躬身行礼,双手过顶,接了仙榜。
嬴轩心下奇怪:“仙榜?这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便听一个弟子也问出同样疑惑,另一人道:“凡是有超过十位仙人聚会之地,便要张贴仙榜,以示仙名。这仙榜之上所书是各路上仙名讳,依地位、修为有序排列。”
另一个弟子恍然道:“原来如此,这么说姜师兄也可上榜?”先前那弟子道:“那是自然。不过他即便上榜也在最末,哈哈!”另一弟子道:“便是最末,我也想上去。”
白鹤童子交了仙榜,跟着又道:“另一件喜事,却是对所有仙宗弟子的。这一次若哪个弟子能再仙宗大会夺得头筹,姜师叔决定将斩仙飞刀相送。”
此言一出,大校场鸦雀无声,便是风玄等几位教御也惊愕不已。
白鹤童子见众人如此,忙解释道:“姜师叔辅佐武王伐纣之后,又与周公共同辅佐新王。国事操劳,仙家之事便无暇参与。因而特意将斩仙飞刀献出,若哪个弟子有此仙缘,当可接他衣钵,以此刀斩尽天下妖仙!”
众人见他说得郑重,才知他并非虚言。大校场登时乱了起来。
众人议论纷纷:“斩仙飞刀可是无上仙兵,怎么会送给一个仙宗弟子?”“当年陆压道人凭借这把仙刀不知斩了多少截教妖仙!”“这白鹤童子不是跟咱们闹着玩吧!”
白鹤童子见众人议论不休,微微一笑,不再言语,向风玄等几位教御略一拱手,便道:“传达过师门命令,这便告辞!”
嬴轩此事仙力充沛,虽在嘈杂声中,却将他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
他心念电转:“落玄之事,我何不当着这位上仙之面说出?他必能主持公道!”知机不可失,当即闪身跑到石台之前,高声道:“启禀白鹤上仙,弟子有事告知!”
白鹤童子一呆,见跑来一个玉泉宗弟子,心下奇怪,问道:“你有什么事?”
嬴轩怕自己略一迟疑,便不敢说出,立即说道:“弟子要举报玉泉宗落玄教御,这人色胆包天,多次威逼下属女弟子与他行房!”玉泉宗群弟子听他说出这句话,惊骇不已,一齐向他瞧来。
风玄教御见嬴轩出来,便知不好。只是白鹤上仙身份尊崇,他也不敢下台阻挡。待亲耳听到嬴轩说出话来,脑袋嗡的一声,几欲晕去。
落玄教御自比他更甚,早吓得浑身战栗,脸色苍白如纸,背后冷汗湿透了道袍。
白鹤童子本体是一只仙鹤,幼时随南极仙翁修行,早断了七情六欲,听嬴轩说完,不由得一惊,问道:“行房?那不是俗师夫妻做的事吗?落玄教御干嘛跟女弟子行房?”他这句话本来十分幼稚可笑,但场上众人谁也笑不出来。
嬴轩却不知他是故意掩饰,还是当真不懂,但此时话已说出,无法挽回。便道:“落玄教御色欲熏天,利用职权之便威逼女弟子与他行苟且之事!”
白鹤童子恍然道:“我明白了!你是说落玄教御抵不住色欲!看来他没有勤修咱们道家仙诀!”
嬴轩听到这里,已知这白鹤上仙不同俗事,忙道:“启禀上仙!落玄威逼女弟子行房,实是对女弟子有极大伤害!这可比杀了她们还要可恶!”
白鹤童子一怔,道:“原来如此!”他虽不知情欲,但极其聪慧,见嬴轩神情,已知他在举报落玄,转头对落玄道:“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落玄吓得慌忙跪倒在地,道:“弟子决不敢如此行事!是这小子因我辱骂过他,故意诬陷于我!你且问问他有何证据?”
白鹤童子对嬴轩道:“你有证据吗?”
嬴轩心下迟疑,若说证据,除了那间密室之外,必定需要受害女弟子出场揭露,但这样一来,不是毁坏了那女子名声?便道:“启禀上仙!落玄威逼女弟子一事,是我亲耳所闻,只是那女弟子的名字我不能说出,以免坏了她的名节!还请上仙私下调查。”
白鹤童子道:“这也说的是。”
落玄忽道:“上仙,弟子有话要说。嬴师侄想必是见到有女弟子深夜之中进入我的寝室,便怀疑我对那女弟子行了不轨之事。这几日我确实召见我的弟子上官婉,但我是为了指点她修行功法。倘若不信,上仙可亲自问上官婉!”
上官婉满脸通红,跑到石前,忽然向白鹤上仙跪下叩拜,道:“上仙为我做主,我去师父寝室,只是为了修行功法,哪有别的事情?嬴师弟公然侮辱我名节,我……我……实在不想活了!”
嬴轩心下一凛:“糟了!我做事怎得这么不小心!上官婉当此大庭广众,怎会将实情说出?柳依依更不可能!”其时女子名节极重,这等对外吐露自己受了别人威逼,那是决不可能。
白鹤童子眉头微皱,瞧了瞧嬴轩,又瞧了瞧上官婉和落玄,转身对风玄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风玄见这白鹤童子不通事务,正巴不得他处理此事,便道:“上仙在此,弟子不敢做主。”
白鹤童子忽然坐到石台边沿,双拳抱胸,两脚悬在空中来回摆荡,眉头微皱,沉吟道:“这位小童,你还有什么话说?人家女子并不承认!”
嬴轩知自己一时冲动,反将自己陷入危险之地,心念急转,朗声说道:“诸位师兄、师姐,咱们均是修仙之人,不该拘泥人事俗礼,若有人曾被落玄威逼,不妨勇敢现身?让这**之事公之于众!也为后来弟子造福!”这几句话铿锵有力,字字震人心魄!
其实落门弟子十有八九全被落玄图谋过,有些女弟子虽仗着智计和胆识躲过了**手爪,但心下已恨透了落玄。不过即便如此,让她们当众指出落玄之罪,那也决不可能。其时世风如此,也怪不得她们。
其余宗门弟子对落玄之事,也或多或少略有耳闻,只在私下里当做艳情趣闻谈笑取乐,此时听嬴轩敢公然说出这事,也不禁深感钦佩。但若让他们相助嬴轩,自也决不可能。
风玄提心吊胆的看了半响,见无人敢现身指证,心下甚喜,躬身向白鹤童子道:“上仙,看来这件事纯是误会,便就此揭过了吧!上仙若有要事,不妨便自行离去,这等俗事,由我处理好了。”
白鹤童子道:“方才我便让你处理,你却不管,现下怎么要管起来了?”
风玄道:“这……这个……那便还请上仙裁决。”
白鹤童子沉吟半响,对嬴轩道:“这件事我觉得有些古怪,但哪里不对,我却瞧不出来。你如今没有证据,先行退下吧!”
落玄忙道:“上仙!您也要为我做主啊!这弟子平白诬告于我,也大大损坏了我的名声!似这等忤逆仙长的劣徒,依照宗规,该当抽筋扒皮,打入轮回!”
白鹤童子道:“这……这可过于严厉了吧!”
风玄插口道:“依照门规确实该当如此。上仙莫非忘了,当年灵珠上仙投胎到李家,因闯了大祸,也曾削去骨肉,重炼元神。正因为此,咱们十二仙宗才有这条规矩!”
叶玄忙道:“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嬴轩诬告落玄一事,我瞧这其中该当有什么误会,不如我们慢慢调查,将事情查清楚,再下论断。”
落玄道:“师姐,你怎么也忘了咱们宗门法规了?这等当众凌辱师长的弟子,难道还能让他留在山上?”
叶玄道:“他若当真犯了了,削去骨肉都是应该。但此事终需调查清楚,才能再做处置。不如另移别处,慢慢调查。”
白鹤童子点头道:“不错!不错!咱们便将事情调查清楚,小童子,你将那日你听到之事,细细向我说来。你若怕害了别人名节,便只轻轻自语,我自能听见。”
嬴轩本来念着上官婉名节,并没将事情详细说出,这时见她不但不领自己的情,反而诬告自己,心下略微有气,便将自己如何听两人对话之事对白鹤童子说了一遍。只是那黑衣人与这件事并不相干,因而没提。只说自己无意间进入了那间密室。
他说的全是实情,兼且他记忆极好,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风玄等几位教御暗自凝运仙力,也略微听到了一些。
白鹤童子道:“很好,你说落玄卧室有间隔室,咱们便先去调查……。”他话方说完,忽道:“那童子要去哪里?”伸手一指,一道仙光闪过,低声念道:“定!”
众人顺着仙光一瞧,见一个落门弟子身子前倾,右脚抬起,呈奔跑之状,却停在空中,一动不动。此人正是韩宇。众人忽然见到白鹤童子露了这定身术,惊羡不已。
嬴轩忙道:“那是落玄的随侍弟子韩宇……”
白鹤童子看着落玄,道:“果然有蹊跷!”
落玄忙道:“弟子确另有一间别室,那是修行之用,可别误会了!”他心想只要没有女弟子现身指证,这罪名无论如何也定不了。
白鹤童子道:“咱们先去瞧瞧!”便让嬴轩带路,领着众人直奔落玄密室而去。有了韩宇先前例子,谁也不敢先走一步。
嬴轩领着众人来到密室,便教木盈伸手按住那墙壁,凝运真气,隔室果然应声出现。
那门刚一开启,众人便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之气。白鹤童子一惊,道:“床下有人!”众人大吃一惊,不自觉后退一步。
嬴轩忙走近床前,低头一瞧,果见一个人影似乎躺在床底。
嬴轩道:“你是谁?还不出来?”
那人道:“我……我……”声音微弱,似已受伤。
嬴轩忙将他拉出,却见这人胸口插着一柄匕首,鲜血淋漓,脸色黝黑,似已中毒,这人竟是梁宽!
嬴轩大惊,道:“梁师兄!你怎么了?”
梁宽手指落玄教御,道:“你……你……”一口气上不来,就此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