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陈霄台突然接口道：

　　“只是亲属之间，尚且未必能心甘情愿把自己毕生辛苦修炼的内力传输给他人，更何况并无血缘关系的主仆之间？

　　“仆人若是心生不满，又如何肯把自己修得的内力传输给主人？这内力传输，稍有差池，便是真炁噬体，走火入魔之祸。

　　“更何况仆人内力既在主人之上，主人又怎么制得住？女娃娃，你要说的是这个么？”

　　燕疏云瞪了他一下，似乎怪他抢了自己的话，扬眉道：

　　“正是，这陈垢子想出这种办法，岂非愚不可及，自取其祸。就算他对仆人再好，又岂能放心？”

　　陈霄台哼了一声：“你这女娃，这般蠢笨，又岂能蠡测老…，老祖之智？”

　　方三姑叹道：

　　“其实这陈垢子的办法也未见得有多聪明，只是别人未想到，他先想到了。不仅想到了，还设法做到了。”

　　燕疏云好奇：“是什么办法？”

　　方三姑冷笑：

　　“还能有什么办法，不过就是用毒而已。只是用毒也非易事。也不知这陈垢子从哪里学来的用毒手段，又聘请了一帮制药高手，采炼调配药物，把用毒同修炼内力缚结在一起。”

　　燕疏云若有所思：“我听说这用毒药来提升修炼内力效能之法，却是早已有之。那炎旋帮似乎就擅长此道。”

　　方三姑点点头，说这陈垢子之法也是在古法之上改进完善而成，只是从未有人做到这般精巧细致。

　　他先让幼童服用一定量的毒药，陷入苦痛中，只有修炼他指定的某种内功才可缓解，只是每天需要修炼的时间会越来越长。到一定时候，修炼也缓解不了，则必须服用他所谓解药，其实是反向毒药。然后幼童开始新一轮修炼循环。

　　这般不断继续下去，由幼童至少年，由少年至青年，由青年至于中老年，练这内功苦，不练更苦。

　　直到修炼者把自身内力全部输送转移给修炼有玄鼎决者，才得以彻底解脱。所以到最后，不是陈家逼着那些从小修炼内力的家仆输送内力，而是那些家仆如饥似渴的盼着能被选中输送内力给某个陈家子弟，从此可以解脱。

　　只是他们长期受毒物熏害，没了内力支撑，无需多久，也就一命呜呼了。

　　燕疏云两眼圆瞪：“这么说来，那些从小被陈家买来的幼儿竟倒和猪羊没什么区别。”

　　方三姑叹道：“大部分人比猪羊更惨，那些家畜不过是养好了挨一刀。这些人却无一天不苦。他们在陈家原也不是被当人看待，陈家唤他们作炁袋，就是产炁，养炁、炼炁之用，到了成熟时就收割罢了。有一些资质出众，能得主人欢心的，也能指配妻子，生下的儿女继续做炁袋之用。”

　　燕疏云皱眉：“既是用下毒来控制，难道就没有解毒之法么？仆人里没人设法自己解毒？”

　　方三姑摇头：“哪有那么容易。”

　　她接着介绍说，这陈家给每个人下的毒都不一样，每个人修炼的内力功法也不一样。

　　人的十二经脉：手三阴、手三阳、足三阴、足三阳。再加奇经八脉：督、任、冲、带、阳维、阴维、阴跷、阳跷。这中间变换组合总有超过五六千种功法。

　　每个人所服之毒都是和其所练功法相配，其间还有各种细微调整。究竟某人用的是某种毒，只有下毒之人才能知道，甚至下毒之人若不查阅自己暗语做的记录，也会混淆不清。

　　若只是按中毒症状，找名医猜测解毒，稍有误差，反致中毒者更痛苦难当，活活痛死。

　　燕疏云怒道“这等伤天害理，难道武林中竟没有人管？”

　　陈霄台冷笑道“那些原本都是走投无路的孤儿，若非我陈家大发慈悲，收养过来，传授武功，早不知死在哪个荒沟野岭？说什么伤天害理？

　　“他们在我陈家衣食无忧，学得一身武艺，扬眉吐气，无人敢欺。若说练功受苦，便是少林武当这等名门大派，弟子练功有几个是舒舒服服的？

　　“若说他们传输内力给陈家子弟，那也多是将近老衰，与其把一生苦修内力带进坟墓，何如留存世上？”

　　燕疏云正要反唇相讥。方三姑给她使了个眼色，拉了一下她的衣袖，示意她不必和陈霄台斗嘴，继续介绍。

　　这陈垢子心机深沉，他的一番经营，虽使得沔阳陈家在武林中小有名声，崭露头角，甚至那温州陈家也要敬他几分。但

　　他却也见好就收，收敛锋芒。到了成化末，沔阳陈家虽然位列武林六大世家，却也只是居于末位。别人都道这沔阳陈家，虽高手子弟众多，但真正顶尖者缺如，因此武林中人也不加注意，至于其崛起之道，更无多少人探究。只当是和温州陈家差不多。

　　燕疏云奇道“按这陈垢子的法子，理应比其他世家更容易出现内力绝高之人才对。怎么反倒缺少顶尖高手呢？”

　　方三姑道：“一来这陈垢子为了免受人注意，并未太过扩张这炁袋数量规模。二来，这陈家子弟接受炁袋输送真炁后，其内力有一个别家绝无之异能。这第二点也是沔阳陈家的绝密，只有陈家子弟才能知道。却被我探到了。”

　　那边陈霄台脸色铁青，涩声道“一定是陈大砺这不成器的东西，告诉你这贱人。”

　　燕疏云好奇道“究竟是什么秘密”

　　方三姑说，原来这陈家子弟接受炁袋输炁后，体内真炁，彼此之间可以隔空互流互通。

　　每次有高手来试探沔阳陈家之深浅，陈家派出来人应对，给对方之感觉总是陈家子弟内力不过平平。可若当真有仇敌来犯，生死相搏时，与之对战的陈家某人功力总会突然变高，毫不费力击杀对手。

　　燕疏云心想这等本事确实骇人，她忽然想到那张思仁和魏化麟，也是初见时完全感应不到内力，又突然变得内力颇强，难道是类似沔阳陈家的情形？

　　方三姑见燕疏云低头皱眉，若有所思，以为她是在想其中道理，便接着道：

　　“为何能如此，恐怕只有问陈垢子了。我猜测这是否和陈家用毒药配炼真炁有关。

　　“我听阿影的父亲见乙辰说过他们每个人练的功法都不同，在陈家那里的说法就是每个炁袋装的炁件都不同，只有当不同炁件按照一定搭配输入到一个陈家子弟体内，才组合成一个完整的炁体。

　　“我猜想这些炁体之间能互相感应，隔空传输，本就是精细谋设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