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先别吃！”

　　天绝子瞥到顾子羽打开木盒，拿出筑基丹，张口就想吞服，立刻制止喊道。

　　“先别吃...最后再帮我一次。”

　　筑基丹吞下之后，会引动体内灵气蕴化，到时候顾子羽就得闭关突破，指不定要过多长时间。

　　顾子羽单手拿着筑基丹，被天绝子强行摁住，丹药停在嘴边，他哭笑不得。

　　天绝子对自己，毕竟有师恩，筑基丹也已经到手，先不急...

　　“天绝子师傅，有什么事情，晚辈一定鼎力相助。”

　　筑基丹放回木盒，啪嗒一声关闭，顾子羽见天绝子面色激动，开口安抚说道，言语间极其诚恳。

　　“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来的时候...”

　　“带了几张人字符？”

　　天绝子喃喃说道，塌陷双目逼近顾子羽，仿佛那对窟窿仍可视物，顾子羽听的一愣。

　　“我记得。”

　　顾子羽点头，人字符还是他照着张冰凡，在长春观后山画下的，这之后自己再也没画过这张符。

　　也是因为这张符，天绝子才看中，顾子羽身上的符箓术潜力，收做秘密弟子。

　　“天绝子师傅，你找到人字符的用途了？”

　　顾子羽好奇问道，他自制人字符后，一直找不到咒符的用途。

　　不管是注入灵气，还是贴符试符，都无法激活人字符。

　　“嘿嘿嘿...”

　　天绝子咧嘴嬉笑，烂槽牙间红黑一片，却只是笑，不再说话，故意卖了个关子。

　　顾子羽眨巴眼睛，看着天绝子沉默不语，心想师傅又发癫了，作为徒弟还是配合一下吧...

　　“天绝子师傅，你就直说吧。”

　　人字符的效果，顾子羽也很好奇，毕竟咒符创作者是自己，心中更加有感情。

　　“嘿嘿...臭小子，我要你...”

　　“再帮我画一张人字符。”

　　天绝子颤声说道，口水从嘴角滑下，差点滴在顾子羽手上，他赶紧收回胳膊。

　　“画一张符而已，没问题。”

　　顾子羽回答道，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他在桌边落座，打开背包，抽出纸笔，就欲作符...

　　“别急着画！”

　　天绝子立刻伸手，摁住桌上黄纸喊道，顾子羽面露疑惑，笔尖悬在空中。

　　天绝子把木凳一踢，跳上桌面，利索解开身上破褂，露出一具干瘦身躯。

　　“这次你画人字符，就观想我！”

　　天绝子抬手，在自己胸口一拍说道，他上身肋骨分明，皮肉耷拉下垂，满身都是深浅色斑...

　　顾子羽握笔愣住，仰头看着天绝子，尽全力舒展身体，就像一只拼命绷直的河虾。

　　“天绝子师傅...你？”

　　顾子羽喃喃问道，天绝子双拳握在身侧，两腿分开，浑身都在用力，那画面简直...

　　怕顾子羽不能仔细观想，天绝子一伸手，抓住自己裤带，顾子羽大惊失色，立刻制止叫道。

　　“别别别！裤子不用脱了！”

　　“别脱！不然我就不画了！”

　　天绝子手抓裤带，面露憾色，顾子羽又强调一遍，他才松开手。

　　“臭小子，你一定要仔细观想。”

　　“用全力，去画这种人字符...！”

　　天绝子站在木桌上，居高临下，看着顾子羽说道，后者微微点头，深吸一口气。

　　臭死了...

　　顾子羽屏住气，睁大眼睛，把天绝子浑身上下，都仔细扫描，保存在脑海中。

　　作为金丹期修士，天绝子却与普通老人，没什么区别，身上不剩多少肌肉，显得更加苍老衰弱。

　　嗯？这是...

　　顾子羽细看下，才发现天绝子身上，深浅色斑中竟有墨染，颜色仿佛穿透皮囊，进入血肉之中。

　　“臭小子，仔细看清楚！！！”

　　天绝子大吼一声，身上气势外放，干瘪的肌肉开始膨胀，墨染色斑深浅不断变幻...

　　血管内流淌的不是血液，是朱与墨？

　　顾子羽看的聚精会神，如此神奇的人体，他还是第一次见...

　　天绝子不愧是符道大师，符箓术已经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顾子羽心中暗赞，对天绝子点了点头，闭上眼睛。

　　脑海中，天绝子的形象，开始逐渐清晰。

　　一个干瘦老人，出现在顾子羽脑海中，随着他观想时间延长，老人身上细节越来越多。

　　从五官，到四肢，从皮肤，到骨肉，纹理清晰，顾子羽似乎都能闻到，老人身上的臭味...

　　变故出现。

　　想象空间中，一红一黑两道颜色，突然出现，充斥整幅画面，顾子羽太阳穴一紧...

　　红色的朱砂，黑色的墨，搅动在一起，把老人完全浸泡，顾子羽双眉紧咒，额头越来越疼。

　　见顾子羽闭眼，进入观想状态，天绝子闭嘴安静，生怕打扰，脸上露出一丝紧张。

　　臭小子...不要太勉强啊...

　　天绝子心中喃喃道，顾子羽面色血红，额头憋的快要爆炸，为了这张人字符，已经拼尽全力。

　　顾子羽这幅模样，天绝子看的心中发苦，生怕顾子羽步入自己后尘，正犹豫出手干预时...

　　顾子羽睁眼。

　　睁开眼睛，顾子羽脸上的痛苦，立刻消失，他手握毛笔，表情淡然，点在黄纸上。

　　一撇、一捺。

　　“人”字符成。

　　耳边传来熟练度上升提升，顾子羽面露微笑，把这种人字符，交到天绝子手中。

　　“好...好...臭小子，你画的太好了！”

　　天绝子手捧符咒，吸气一闻，激动的难以言表，黄纸上人字苍劲有力，每一笔都极尽完美。

　　“天绝子师傅，你要这张人字符做什么？”

　　顾子羽擦了擦额头的汗，开口问道，他还不知道人字符的用途，天绝子闻言，神秘一笑。

　　“嘿嘿嘿...”

　　天绝子把人字符，小心平放在桌面，整个人陷入一种奇怪癫狂，将这张符反复观看许久。

　　“把你的笔给我...”

　　天绝子盯着咒符，突然伸手说道，不等顾子羽做出反应，几乎是用抢的，夺去他手中毛笔。

　　要笔干什么？顾子羽心中疑惑，天绝子目不能视，已经丧失画符能力。

　　天绝子手中抓着笔，浑身发颤，他抬头，对着顾子羽，问出一个很简单的问题。

　　“我辈修道之人，费尽一生，拼死拼活，为了什么？”

　　“为了得道成仙，超脱万物...”

　　顾子羽轻声答道，他看过的每本书，都给出同样答案。

　　天绝子闻言，颤的更加厉害，似乎在体内酝酿什么...

　　“得道成仙...”

　　“那仙...又是什么？”

　　顾子羽陷入沉默，回答不出来，天绝子放声大笑，极致癫狂，突然伸出手掌，直接插进胸口...

　　“臭小子，看好了！”

　　黑红色血液流出，天绝子大吼一声，提笔在胸口处一蘸，直接落在人字符上。

　　一笔，两笔...

　　顾子羽从座位上惊起，天绝子目不能视，怎么还能画符？

　　第三笔落下。

　　空气突然一震，天绝子被震的手软，笔尖摇晃，甩出黄纸，延伸至桌面...

　　天绝子脸色煞白，再也不见癫狂姿态，如同冻僵，黄纸上，画着一个歪歪斜斜的字。

　　“仙”

　　这仙字，以人字符为底，但最后一笔画歪，从黄纸上一路延伸至桌面。

　　“完了...全完了...”

　　胸口血液流出，天绝子却浑然不觉，直勾勾看着失败仙字，塌陷眼眶中，竟然流出泪水。

　　顾子羽不知发生何事，刚走上前，突然视线黑暗，不小心踢倒木凳。

　　天怎么黑了？

　　顾子羽摸索来到窗前，放眼望去，远处明明一片晴朗，他再抬头向上一看...

　　外天楼上空，罩着一片黑色的云，云朵中心不断旋转，正在积蓄力量。

　　“臭小子，你快跑...”

　　黑暗中，天绝子跪在原地，声音更加苍老，他满脸是泪，垂落在仙字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