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之回到县尉府之后，便命人将朱刚带进了牢房之中，他要亲自审问。

　　但没审多久，刘云之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凉水也泼了鞭子也抽了。

　　这朱刚怎么还不醒？

　　有一个有些见识的小吏上前，猜测道：

　　“大人，这莫不是失了魂了？”

　　“失魂症？”

　　刘云之有些错愕。赶忙查看朱刚身上伤口，特别是后脑位置。

　　刘云之是上过战场的，见过一些士卒被重击后脑之后，便不省人事，虽说还有鼻息，能吃会喝，但就是醒不过来。

　　但是查看过一遍之后，除了牙齿掉了几颗，身上有一些剐蹭之外，刘云之却并未发现朱刚有任何严重外伤。

　　没有外伤怎么失魂？难不成那王凝之有仙人手段，真能将人魂魄抽走？

　　刘云之不知道的是，想要将人变成朱刚这样的植物人并不需要大费周章，放水里淹他个几分钟就行。

　　不管王凝之用了什么手段，这都不是刘云之现在最需要考虑的事。

　　不过他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将一个不会说话的废物送到自己手上？

　　刘云之一向以聪明人自诩，向来喜欢拿捏人性，短短数年便已经将这个丹徒收拾得服服帖帖，所谓的丹徒四姓被他卖了，如今还帮着他数钱呐。

　　但是刘云之今日与王凝之接触过后，却发现自己居然看不透此人。

　　这人行事太过跳脱，刘云之已经搞不清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了。

　　刘云之甩了甩有些昏涨的脑袋，放下手中刑具，走出了牢房大门。

　　“大人，这朱刚该怎么办？”

　　身后小吏适时问道。

　　刘云之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杀了吧，此人在被抓住的时候就该死了。对了，尸体处理干净一些。”

　　“是。”

　　刘云之走出昏暗的牢房，抬头看了看澄澈如镜的天空，突然想起了那个在县寺门口的泼辣女子。

　　他招了招手，召了一人过来。

　　此人名叫朱烈，是朱刚引荐到刘云之身边的，据说是其堂弟。

　　“大人，您找小的？”

　　朱烈小跑到刘云之身后，弯着腰一脸谄媚地仰视着刘云之。

　　刘云之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其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喜怒。

　　“去把你那堂嫂叫来县尉府，我有些事要问她。”

　　“是。”

　　“等等。”

　　正在朱烈转身之时，刘云之突然叫住了他，问道：

　　“这朱刚可有子嗣？”

　　朱烈眉头一动。

　　刘云之问这个做什么？

　　不过他还是老实回答道：

　　“有一个姑娘，今年十四。”

　　“也一并带来吧。”

　　“……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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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徒城，朱家巷。

　　一间不算特别大的院落中，一群人正吵翻了天。

　　“大哥，我还是建议将朱刚逐出我朱家。”

　　一名两鬓微霜的男子躬身出列，朝着坐在最上首的胡子斑白的朱起施礼道。

　　“七叔这是什么话？”李四娘站在那老者身侧，俏脸含怒，“我男人平日里可没少孝敬您真金白银，今日一见他受难，您倒是第一个出来落井下石。”

　　“老夫这是为家族着想！”朱七叔脸涨得通红，“老夫若是知道朱刚做的是这种勾当，他那些赃款，我一文都不会收。”

　　“那您倒是把钱吐出来啊。”李四娘斜眼扫了朱七叔一眼，“不会是被您那好赌又烂手的儿子给败光了吧？若是您真的这么为家族着想，不如先将他逐出家族。他这些年败的钱，可够买好几栋宅子了。”

　　在场之人脸色都是一变，他们朱家谁人不知，朱七叔那因为付不起赌资被赌场剁了一只的儿子，可是他的逆鳞。没想到今日被李四娘娘当众揭开。

　　朱七叔额头青筋暴跳。

　　“你一个姓李的妇道人家，连为我朱家添丁都办不到，凭什么在我朱家家事上指手画脚，给我滚出去！”

　　李四娘眼眶也是瞬间通红。

　　“老娘是朱家的媳妇！城北那片地是我家男人带人打到手的，你们家子弟要去县尉手底下当差，是我家男人引荐的，就连这朱家祠堂都是我男人出钱修的。在这里，要滚也是你滚！”

　　“你……”

　　嘴皮子上的功夫，李四娘认朱家巷第二，那就没人敢认第一。

　　一时间把朱七叔气的是七窍生烟，却又无从言语。

　　“够了！”

　　这时，坐在堂上最中央的朱起才出言怒喝。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朱起，想看看这位朱家主心骨的决断。

　　“先等县尉府那边的消息吧。”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

　　朱起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话语中的不妥，咳了一声，解释道：

　　“现在朱刚的罪名还未落实，现在咱们着急也没用。若是刘县尉愿意保他，咱们就当无事发生。”

　　有人问道：“那若是刘县尉不愿意保他呐？”

　　“那就……逐出家族。”

　　其声落下，就是泼辣如李四娘，也是面色煞白一片，六神无主。

　　这是朱家的意志，不是她可以违抗的，也无从违抗。

　　宗族会议散去，浑浑噩噩李四娘连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都不知道。

　　朱翠兰看着自己娘亲的面色，赶忙上前搀扶。

　　“娘，你怎么了？我爹他……”

　　李四娘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儿，没来由升起一股火气。她抽出手臂，一把将朱翠兰甩倒在地。

　　“滚，你这个赔钱货，别来碍老娘的眼。”

　　朱翠兰对此早已习惯，她只是默默爬起身，柔柔笑道：

　　“娘今日忙了一天，肯定是饿坏了吧，我去给您热饭。”

　　李四娘看着她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中火气非但不消，反而更旺，她顺手抄起手边一根扫帚，就抽在朱翠兰身上。

　　“老娘怎么就生了你这个孬种，你爹都要死了，你也要被朱家送人了，还吃饭，怎么不吃死你。”

　　李四娘每说一句，便狠抽一下，空中划出一道道呼啸，将这个家打的支离破碎。

　　“败家玩意儿。”

　　“丧门星。”

　　“晦气东西。”

　　“……”

　　朱翠兰不躲不避，任由竹条编制成的把手落在那瘦弱的身躯之上，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沾满泪水，伴随着身体下意识的抽搐痉挛晃花了整张面庞。

　　就在此时，一道略显轻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呦。嫂子这是干嘛呐？翠兰这么乖，你打坏了可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