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这么多柳冠星露？

　　这是薛垚给我接近凌鸢的报酬？

　　还是说，单纯为了补偿我接不了大单的资源缺失？

　　不管是哪样，他好像都对我修炼的速度很上心。

　　所以他这么急着下血本培养徒弟是为了干什么？

　　顾行知不理解。

　　但他更关注的，是那本册子。

　　因为祝凤仪的目光从来不曾被柳冠星露吸引，仿佛跟那册子相比，柳冠星露就是随处可见的寻常物什。

　　他好奇道：“师娘，这千丝嫁灵是何物？”

　　祝凤仪恍惚了一阵，嘴角才浮现出一丝笑意：“这才是玄柳谷真正的传承，你们缝合病人身躯的丝线，便是从中而来。当然，千丝嫁灵的妙用绝对不止于此，还须你刻苦修炼，才可知其中奥妙。”

　　原来如此。

　　顾行知心头微动，那些入阁的外门弟子，不少人缝合技术都很赞，毕竟只是缝合技术，除了手法更复杂，本质跟外科缝合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除非天赋特别差，不然只要肯下苦功夫，不存在练不出来的情况。

　　但这些人没有一个想着走的，都在莽着头冲内门。

　　原因没别的，就是因为缝合用的丝线是玄柳谷专供。

　　他们离了玄柳谷，一手缝合术屁用没有。

　　祝凤仪颇为欣慰：“看来你师父颇为看重你！我早就跟他说，好不容易收下一个天资聪颖的徒弟，压榨天赋换诊费就是暴殄天物，看来他总算听进去了。”

　　“多谢师娘美言！”

　　顾行知赶紧道谢，心中却知道，这并不是薛垚听进去了，而是自己身上已经无诊费可以压榨了。

　　之所以这么早给自己，只是因为自己能提供更大的利益。

　　不过祝凤仪对他的确挺好。

　　虽然她很少跟徒弟们一起吃饭，但只要碰面，就会问几句自己修炼怎么样，这是其他弟子不曾有的待遇。

　　可能这就是天赋高带来的优待吧。

　　祝凤仪满意一笑：“你努力修炼吧，只有超过你师父，才算没有辱没你师公的传承。”

　　“是！”

　　顾行知又跟她寒暄了几句，才告辞离开。

　　路上。

　　他不停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

　　老实说，这波自爆很成功。

　　不仅争取到了喘息的机会，还没有落下修炼资源。

　　但他也感受到了薛垚对门下弟子的掌控力。

　　不夸张的说，就像是在驯狗。

　　想白拿他好处不可能，只有配合才能活得好一些。

　　至于薛垚说的那些。

　　好人做的不一定是好事，献祭一村者也未必不是圣人。

　　这句话，他信。

　　但持保留态度。

　　因为即便薛垚图谋的，真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反倒凌鸢是被拿着当枪使，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玄柳谷十七个内门弟子，现在只剩下七个。

　　不管自己做什么，首要目的都是求生。

　　回到自己房间。

　　把柳冠星露放好，把《柳宿·千丝嫁灵》揣到怀里。

　　他这才推门而出。

　　结果刚出玄柳苑的大门，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等着他。

　　“活着回来了？”

　　柳云绡盯着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顾行知笑着点头：“活着回来了。”

　　柳云绡又问：“认错了？”

　　“没有……”

　　“没有！？”

　　柳云绡美眸圆睁，这情况显然超出了她的认知。

　　顾行知咧了咧嘴，不知道要不要向她解释。

　　柳云绡却摆手道：“看来师父给你安排了别的活计，莫要跟我说，知道了对我没有好处。”

　　顾行知：“……”

　　柳云绡绕着走了一圈，目光在他后背的汗渍上停留了一段时间，随后看着他的侧脸笑道：“恭喜啊行知，你又能多可爱一段时间了。”

　　顾行知：“……”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调戏了。

　　但又不尽然。

　　因为柳云绡的目光当中，好像带着羡慕与失落。

　　柳云绡移开视线：“走吧，坐诊都要迟到了。”

　　说罢。

　　便步履轻盈地先行下山了。

　　顾行知看着她的背影，莫名想到了昨晚她给自己擦拭头发的场景。

　　他很确定，她的温柔与关心都不是演的。

　　所以她口中“还没到反目成仇的时候”，究竟指的什么？

　　真的会反目成仇么？

　　那自己需要戒备她么？

　　顾行知暂时想不清楚答案，只是快步跟了上去：“师姐等等我！”

　　……

　　平时没有新病人的时候，顾行知都在三楼看书。

　　虽说他还没有入阁的外门弟子当手下，但玄柳谷有数不清的专业护工，照顾病人还是手拿把掐的。

　　今天震字阁还没有新病人。

　　顾行知便直接上了三楼，取出《柳宿·千丝嫁灵》翻阅了起来。

　　之前的《柳宿·星引篇》，他一开始看的时候感觉晦涩难懂，但后来觉得也就那样，无非就是柳宿修士通用的引动灵气的功法运转，还有几个自然发挥真元特性的简单法术。

　　相较于天资，资源更能影响修炼速度。

　　穷修者必须得赶柳宿明亮的时间，错过了一年都是低效模式。

　　有柳冠星露就不一样了，修炼速度夸张得像是把柳宿八星串成串挂在脖子上一样。

　　总结下来，只有数值差异，没有特色。

　　但千丝嫁灵就不一样了。

　　只是粗略地翻了一遍，顾行知便惊为天人。

　　这千丝嫁灵只能说是半部功法，另外半部纯纯医书。

　　神经学、免疫学、骨科、外科、内科……统统都有涉猎，而且思维模式跟现代医学很像。

　　就比如，它把几级神经中枢分得明明白白的，无非就是用词不一样。

　　还有移植外源内脏会出现免疫排斥，以及消除免疫排斥的方法。

　　就……很神奇。

　　难怪之前入阁时，自己对那些“只教其然，不教其所以然”的技巧那么有既视感。

　　开创千丝嫁灵的前辈，真是一个人才。

　　不过薛垚显然是藏私了。

　　因为缝合需要十几种丝线，都是柳宿真元用不同手法凝结成的，分别缝补筋肉、骨骼、经脉还有各种脏器。

　　但自己手中的册子，却只有三分之一不到，而且能够明显看出有几个篇章是缺失的。

　　不过无妨。

　　能有进阶功法已经很满意了，而且里面还有几个进攻性的法术。

　　短时间内是够用了。

　　正当顾行知准备修炼一番的时候。

　　忽然听到楼下有人叫自己。

　　“顾兄！顾兄在么？”

　　是凌鸢的声音。

　　顾行知赶紧把书册揣怀里，快步下了楼：“凌姑娘，这么快就请好假了？你直接去拜会我师娘就成，不必……”

　　“今天不止要拜会祝前辈。”

　　凌鸢小脸有点发苦：“还得拜会一下顾兄你！”

　　嗯？

　　顾行知这才看到，今天来的不止凌鸢，还有好几个官差打扮的人。

　　这些官差满身都是血印子，就好像身体崩裂了很多伤口一样。

　　一个个的脸色苍白，跟丢了魂似的。

　　看到顾行知下来，跟看到救星似的扑了过来。

　　“顾大夫救我！”

　　“您可算来了！”

　　“大夫救我狗命！”

　　“您可一定要救我们啊！”

　　他们显然要崩溃了，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凌鸢见他们连阐述自己病情都够呛，只能给顾行知解释道：“顾兄是这样的，他们昨天夜里被疼醒了，发现自己的身体一直在崩口，有的只是皮肉，有的眼球都开始崩，有人骨头也……”

　　“涸土病？”

　　顾行知神色凝重。

　　凌鸢点头：“应该就是涸土病！”

　　顾行知微微点头。

　　难怪这些人怕成这样。

　　涸土病是一种相当恐怖的瘟疫，传播性不是很强，只能通过粪口传播和血液传播。

　　但病症十分严重，顾名思义就是身体如同干涸的土地，崩出一道道裂纹。

　　从皮肉裂到筋骨，一些倒霉的，甚至会蔓延到内脏。

　　这种病，只会持续十五天，十五天之后，疫病自消。

　　死亡率不会很高，但后遗症很吓人，因为病走了，裂纹还在，人基本就废掉了。

　　凌鸢忍不住问道：“能治么？”

　　“能吧……”

　　顾行知有些头疼：“只要用药防止疫病入侵内脏就行，修补裂口不是问题，可裂口太多，难度恐怕不小。而且耗费的丝线也会很多，就算我只收成本价……”

　　凌鸢忍不住捶了一下大腿：“这天杀的裘栾！”

　　“嗯？是裘栾投的疫源？”

　　“他关着呢，跟死狗一样，他哪有那本事？”

　　“那是……”

　　“他同伙啊！都营救好几次了，可我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能想到投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

　　顾行知忽然想到薛垚曾说过的一句话：他们会成为你震字阁的常客的。

　　兴许……这口黑锅真的不能让裘栾背。

　　垚子下手真的太黑了。